刘泽超听得面色死灰。
“抱歉,我是不是说多了?”
“难以相信。”刘泽超感觉到不小的震荡。
事后他跟我说,若不是那篇徐隆的死亡报道,他根本就无法相信这恐骇的一切,“自首的另外两个人里,有没有……”
“刘德辉没有自首。”
张鹰抱歉地说,“不是他。我们在车上知道了彼此的名字,离开别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是前两天的坠楼新闻,让我又想起了……”
“那,丑女宴还有没有了?我是说徐隆的事发生之后?”
张鹰愣了一下,像是被问题给难到了:“应该没有了吧?就算是有,也没人发现和举报。在警察那里,大概早就变成冷案了。”
拜访的尾声,张鹰执意要留下一些钱。
留下了钱,和一段可怕的过去,便匆匆离开了。
在临走的时候,他反复强调,自己提起这段往事的原因,只是为了解答刘泽超多年的困惑。
关于刘德辉受到的伤害,或许,这就是他多年来精神不甚稳定的原因
“那很害人。”
张鹰坦白,“就说我吧,到现在还是没有走出来,即使有了钱和事业,在市中心开了好多家自己的饭店,我仍旧不敢成家,像是那根弦被丑女皇狠狠地扯断……”
讲到这里,刘泽超从单人房的沙发垫里坐起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小姗,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
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被吓到了?”他问。
“是的,我被吓到了。”我如实汇报自己的感觉,“我觉得,纵使这些事真实发生过,他也不该把恐惧如此传播给你。”
“他没有恶意。”
刘泽超开始给张鹰辩护,“是因为我不停问他,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说这些是为了回答我,他自己也很受罪,在说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毕竟,张鹰,他也是受害者呀。”
“如果我是你,我宁愿不去知道这一切。”
“我也是。”他垂下头,“但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我得换个地方静静。”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问出了口:“那个……丑女皇……警方还是没有抓到她吗?这么多年?”
“没有,没抓到。”他回答,语气不是很确定。
我看着他微微抖动的双肩,衬着后面的一排酒瓶,整幅画面都在向我传递一种彻底的“被击溃“。
“你应该想开一点,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张鹰没有恶意,他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沉沦的,而是……”
“不光是这些。”
刘泽超又跌回沙发垫里,用手抚着自己嘴角上的一个点,像是在触碰一颗不存在的痣,“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什么?”
“我是一个怪物。”他再次说道,“我真为自己感到恶心。”
刘泽超告诉我,四年前,也就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到整容科去点掉了一颗痣。
很大的痣,就在嘴角右上方,不到鼻头的位置。
那颗痣不但面积大,还向外凸出,形象着实不好,在找工作前,他毅然决然地动了激光手术。
我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们是两年前认识的。
重点是,按照张鹰的描述,在丑女皇的脸上,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同样硕大突出的黑痣。
“巧合吧?”我不敢想下去,头皮发麻。
“不,不是巧合。”他十分确定,“因为我就是93年出生的,你应该知道的吧,今年我25岁。”
一阵骇然的沉默。
这回,我终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他躲到这里自暴自弃,跟父亲的过去有关,跟丑女宴上的残杀有关,更跟“自己究竟是谁”的答案有关。
“我是丑女皇的孩子。”他绝望地呓吾,“罪犯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泽超……”
“你走吧,小姗,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好了。”
我想继续劝他,让他不至于那么难受。
结果却弄巧成拙——
根源地讲,整件事也吓到了我,让我无法保持一贯的理智。
我应该在开导他之前,先开导一下自己才是。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丑女皇一个奇丑如怪物,拥有邪恶能力的女人。
而坐在我面前的,正是她的儿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但确实,他是她的儿子。
就这样,那天的见面和倾述,最后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刘泽超不停地分手分手来卡我的话,叫我走。
我克制不住自己愈发负面的情绪,丢下几句比较狠的话,便一走了之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了很多,多半是关于93年的丑女宴。
一个毫无生活痕迹,却切实存在于世的丑女皇,把一众丑女和俊男召集在一起,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变态聚会。
这样的模式延续了数年,能有十余次吧?
就在93年10月的最后一次,丑女宴害死了徐隆,以无比暴乱的方式……警方这才得以接触到它的冰山一角。
至于它多年来的参与者,共有多少,又有多少无形的受害者,没有人知道。
要知道这些,只能瞄准聚会的举办人“丑女皇”才行。
可惜,谁能凭空抓住一撮烟呢?
张鹰跟刘泽超说,丑女皇只存在于当事人的眼睛里,他们见过她,却只是‘见过她’而已。
那是一个恶魔,就像张鹰说的——“她能嗅到其他丑女心底的欲望,再把它们勾出来。然后凭空找出因为资金短缺,而宁愿铤而走险的年轻男人”……
恶魔不会被凡人抓住尾巴。
想到这里,我一个哆嗦,睡意彻底消失了。
而刘泽超,我交往两年的男朋友,他竟是……
我受不了了,不能放任思绪再回溯扩散下去,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又忍不住查看电脑,在网页上搜索关于丑女皇和徐隆的事。
都是些片面侧面的报道,但无不证明着张鹰所说的一切:不是空穴来风。
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回到床上,想再试着入睡。
在躺上去之前,只见枕头下面的手机发出亮光——是刘泽超的电话。
“没睡着呢吧?”
“你说呢?”我反问。
电流声呲咄。
听着刘泽超在电话那头毫无意义地咳嗽,像是在酝酿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对不起,小姗。”
“不接受道歉,除非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