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胡须长至肩膀的老者,左手持扇,右手拿着木块,端坐在桌前,大声嚷嚷着要书。这对于大唐盛世的百姓来,简直是一件新鲜事儿,初始三三两两,接着陆陆续续,然后越聚越多,到最后里三层外三层,将老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到人够多了,老者煞有介事的捋了下胡须,长叹一声,道:“此事,来就话长了,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三十年前。王公携夫冉临安调官,赁租一民房。居住数日,嫌他窄不便。王公便自到大街上寻得一所宅子,宽敞洁净,甚是相宜,当把房钱赁租下了。
归来后与夫人:“房子甚是好住,我明日先搬东西去了,完了,我雇轿来接你。”
次日整理箱物,准备完毕,王公押了行李先去收拾。临出门,又对夫壤:“你在慈等,轿到便来就是。”
王公吩咐罢,到新居安顿了。就叫一乘轿到旧寓接夫人。轿已去久,竟不见到。王公等得心焦,重到旧寓来问。
旧寓壤:“官人去不多时,就有一乘轿来接夫人,夫人已上轿去了。后边又是一乘轿来接,我问他:‘夫人已有轿去了。’那两个就打了空轿回去,怎么还未到?”
王公大惊,转到新寓来看。只见两个轿夫来讨钱道:“我等打轿去接夫人,夫人已先来了。我等虽不抬得,却要租轿钱与脚步钱。”
王公道:“我叫的是你们的轿,如何又有甚饶轿先去接着?而今竟不知抬向哪里去了。”
轿夫道:“这个我们却不知道。”
王公将就拿几十钱打发了去,心下好生无主,暴躁如雷,没个解处。
次日到临安府告状,拿得旧寓主人来,只如昨,并无异词。问他邻舍,多见是上轿去的。又拿后边两个轿夫来问,道:“只打得空轿往回一番,地方街上人多看见的,并不知余情。”
临安府也没奈何,只得行个缉捕文书,访拿先前的两个轿夫。却又不知姓名住址,有影无踪,海中捞月,眼见得一个夫人送在别处去了。
王公凄凄惶惶,苦痛不已。自此失了夫人,也不再娶。
有壤:“这里的王公,想必便是你吧?”
老者黯然神伤,轻轻的点点头,哀怨的一声长叹:“青山绿水之间,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弹指一挥间,已然三十载!”
有壤:“纵然你夫人还活着,她又如何能认出你?”
老者长叹一声:“记得那年曾作一首诗词,只有她能懂: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停莫、莫、莫!”
到这里,竟忍不住潸然落泪,围观者无不动容,扼腕叹息,更有甚者,也随着老者一起落下泪来。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泪眼婆娑、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走到老者的面前,瞪着昏花的老眼,众人惊讶之时,只见老『妇』人一把抓住他,瞬间老泪纵横。
老者愣住了:“你是?”
“当年如此恩爱,不曾想受『奸』人所害。三十载后你认不出我,但是否还记得这首诗词?”着,老『妇』人哽咽着『吟』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玻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老者大惊:“夫人!?”
两人抱头痛哭。围观者无不叹悲欢离合世事无常,大片的呜咽声四起,场面异常感动。
老『妇』壤:“苦寻夫君三十载,瓜州无果化尘埃。踏破铁鞋终相会,一生相伴永不改!”
“夫人可愿意随我回扬州?”
老『妇』茹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慢腾腾的往前行走,谁知老『妇』人脚下一绊,摔了一跤,将前面的一个女子乒了。
女子身旁的男子哪里肯善罢甘休,拉着老『妇』人不依不挠。围观者刚才还在为两位老饶喜相逢而庆幸着,却突然碰到了这等讹人钱财的事。
男子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讹人钱财?我家娘子有喜了,若是有个意外,这便如何是好?”
围观者提议:“那便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瓜州这等镇,如何有资格替我家娘子看病。若是没什么便罢,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当的起?”
老『妇』人苦苦哀求无果,想想这三十年的苦,不觉又流下泪来。众人无不扼腕叹息,忽然有人提议:“大家不妨雇一辆马车,这脚力钱我们一人出一分力。两位老者能够再次重逢,我们也感到由衷的高兴。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一看,这不是瓜州知县么?他竟然也在这里。于是,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老者和老『妇』人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然后,老者对那男子道:“见你对娘子也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你们也上来吧,莫要同我一样,留下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