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总是来得比较迟,却又特别静。倾天阁里,焚香沐浴后的慕倾天,屏退了所有众婢,离床不远处的木桌上烛光摇曳,忽明忽暗。慕倾天盘腿坐在床上,凤眸紧闭,神色淡然。
自从她承袭了靖南侯爵,成为慕府家主,至今已经过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当今北国皇帝赫连宸也早已下了诏书正式册封她为靖南侯爷,更是时常命宫里的大太监来宣她入宫觐见。而她,从未理会过半分,更从未上朝过一天。
三月来,慕倾天待在倾天阁里寸步未曾离开,更是把慕府的所有安排都交给了管家,她当起了甩手家主。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偌大的慕府,竟也管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风波,外界对于慕府郡主的议论声也已渐渐平静,一切都归于最原始的样子。
倾天阁里,除了进出照顾起居的婢女外,还有两个时时关注着慕倾天的人,一个是她的近身影卫慕无名,一个是皇甫翊。
三个月的访问与叙旧,皇甫翊早已结束出使任务,却迟迟不愿回去天齐王朝。时不时跑到慕府广场高台上去抚琴,要不就是在倾天阁外溜达,可一心沉浸在武意提升里的慕倾天,除了日常吃饭洗漱外,就打坐修炼运转灵力,根本不去理会外面的人事物。
床上凝神静气打坐的慕倾天,连续这三个月以来的摸索和研究,终于找到了用洛家指法融合慕氏冰源本技方法!正是这一发现,让她的内心有些按捺不住的欣喜,领悟了融汇的方法后,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境界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当即收心,关闭五识,陷入了绝对的意念空间。
“轰隆隆——”
一阵惊雷劈下,大风卷开了窗户,呼啸的风吹灭了木桌上摇曳的烛光,四周顿时陷入墨一样的黑暗。
不远处,两抹黑影在快速地往倾天阁方向赶来。
这几道惊雷响声,震得打坐中的慕倾天头脑顿时有些发昏,身子似乎处在寒冰之中,冰凉刺骨,而周身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围,不停的涌入身体之中……
“咔——”
清晰的一阵响声,慕倾天在打坐中猛地双拳紧攥,只觉得骨头似乎都移位了一般!不止如此,下一刻,慕倾天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痛苦!
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位,似是承受着千斤之力,不停的撕扯、敲打,明明身子寒冷,然而额间却留下一滴滴汗水,恍若每个毛孔都在艰难的喘息,骨骼之中更像是有东西在不停抽离一般!忍不住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慕倾天再也无法安静打坐,双眼猛地睁开,身上的疼痛再也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瘦弱的身躯蜷缩着,痛苦的声音一声声地从口中嘶喊出来!
她双唇干裂,眸色之中浮上一层血红,七窍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滴答着血液。
此刻的慕倾天,精神差点奔溃。这浑身走窜如同无头苍蝇般的灵气,在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血肉!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血肉似乎被层层剥离,然后重新安装,整个人好像成为一块破铜烂铁,被扔进火炉里不停锻打!又似被投进冰天雪地的酷寒之中,承受着锥心彻骨之痛!
慕倾天在地上打着滚,周边的桌椅早已在剧痛之下被她一掌拍得粉碎,身上不知是血腥味还是汗水味,恶臭连连。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慕倾天只觉得自己力气已经用尽,嗓音嘶哑,连发泄的喊叫都已经无能为力!
她咬着牙,指甲抠住地面,血肉淋漓,平整的地板如今更好似一个大坑,诡异的很。每一个呼吸都在煎熬,慕倾天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努力了多久,脑中只不停的盘桓着一个念头,那便是坚持!再坚持!口中,不知何时被自己塞了一块碎木,碎木之上,沾着零星血迹。
从黑夜直到白天。
倾天阁门外挺拔地站着两抹颀长的身影,二人是站得那么的刚毅,那么的笔直。细看之下,二人的脸上无不浮现着浓浓的担忧神色。一早来送膳食的婢女都被二人屏退了去,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守着,站着,忍着心痛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声响,从白天又到了黑夜,望见了窗前朦胧月光,里面的声响终于慢慢地弱了下去。
屋里,慕倾天硬着头皮撑着,身上的筋脉已经不知被拉直了几次,又崩断了几回。她红着眼,看不清任何景象,只知道是这漫长的时间过了又过,身上的疼痛由剧痛逐渐转成麻木。
这是过了多久了?
慕倾天的头脑甚至不听使唤,从骨骼到经脉再到穴位,最后五脏六腑,每一个部位似乎都经过了不能承受之痛。
直到又是一个早晨,心中似是有一道弦彻底崩裂,心脏像是突然涌入无数针刺一般,这针刺般的剧痛让慕倾天再也承受不住,总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