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刻一时地过去,慕珩的脸上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反观之慕倾天,她的脸色已慢慢红润,甚至出现了诡异的红色。
此时的慕倾天,脑海中宛如被重剑狠狠一劈,剧烈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全部的意识,本是陷入绝对黑暗的视野被重重一震,开始摇曳。天摇地晃中突然出现一些零落的残酷的片段,一把血剑在半空中凌着飞旋而出,握着剑柄的手青葱有力,那手的主人长着一张俊美得天怒人怨又十分欠揍的脸庞,由模糊直至清晰,那脸庞的主人依稀是她认识的人,皇甫翊。
梦中的皇甫翊孤身一人立在冰天雪地当中,雪地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相各异的兵士,被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那群人,拿着各式各样的特殊武器,有十字形状的铁刃、三叉戟刀、剑弩刀弓各式不同,纷纷如同鬼魅般地掠上前,几欲将他砍死,在这冰天雪地中永生冷藏。
“小心!”慕倾天在梦里出声,努力地奔过去,伸手想扯过皇甫翊的衣袖将他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身躯直直穿过他的身体,而擎着剑的皇甫翊似乎没听到她的喊声,没有看到她一般,抿唇冷眸,血剑横开,身躯挺拔的立在天地之间,坚不可摧。
“怎么会这样?”慕倾天眼中满是震惊的神情,眼睁睁地看着皇甫翊冷喝一声,孤身冲入那人山人海之中,玄色的衣袍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纯黑如墨,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糅合在一起,紧贴在身上,无法区分开。
突然,一只灵箭破空而来,穿过慕倾天透明的身子,直直插入皇甫翊的胸口,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力竭的皇甫翊再也无法聚起灵力去抵抗撕心裂肺的痛感,他微微张了张口,口中的血色落了一地,雪地中赫然显着诡异的红!他曲膝半跪在雪地上,手中的剑已经入地三分,他立得如同雕塑般,眼神越发涣散,慢慢的,头微微往旁边一歪,微低着似乎没了生息。
“不!不!”慕倾天在梦中大喊着,那一点久伏的悲愤的星火被刹那激发,最后一丝涣散的神智被刹那聚拢,全身真气骤然自丹田爆涌,泄洪冲堤般横冲直撞,直欲裂胸而出!
她突然直直地跳了起来,一仰头,一口鲜血如樱雨般喷出,再泼喇喇落下来,落了一墙的猩红。
“倾儿!”慕珩赶紧上前扶住慕倾天,看到女儿眼中的悲哀,似乎对人世间的丑陋都瞬间了然般,空空的,幽深的,犹如灵魂被抽走,被永久禁锢。
慕倾天的眼中泪水不停地落,好似她的心,被剜去了一大块,再也无法愈合。
过了许久,她才机械般地转动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喃喃道:“爹……”
“哎,”慕珩应着,眼中充满了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嗯,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慕倾天感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那种衰竭的无力感已是几不可见,不过,稍稍动点灵力,依旧是感觉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没想到她已经经过洗筋伐髓,身子里的血液犹如疗伤圣药,可解百毒的血液居然没能完全抵挡住那见鬼的针里的毒力!一想起梦中皇甫翊的伤重画面,慕倾天心中烦躁万分,不禁低低骂了那远在蓬莱的顶着一头乱发在风中摇曳的老头子一声,“娘地!赤脚医生!江湖郎中!庸医!”
远在蓬莱仙境的姬澈,猛地连打了几声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疑惑道:“咦?谁在骂我?”而后仿佛想到什么般,一头乱发摇曳得十分风骚,“阿呸!谁会骂我?谁敢骂我?”那霸道的声音瞬间在空旷的雪地上传了很远,很远。
姬澈的吼声自然传不到慕倾天的耳中。她缓了缓自己的心情,努力告知自己,那只是个梦境,不必太担心。皇甫翊那个家伙,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死,她对他有足够的自信,更何况,那只是个梦而已,仅仅是个梦。
可是,真的只是个梦么?慕倾天的心里又带着一丝恐慌,就犹如春天里被种下了一颗种子,不知何时会长芽,在漫长的等待与徘徊中度过。
她摇了摇头,努力散去那些在脑子里弥漫着的想法,如今她身中剧毒,又深陷泉下洞天,能否有命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想到这,她抬头望向慕珩,打算在父亲那里多少寻得一些信息,可在她抬眼仔细看着父亲的时候,她惊呆了,半响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颤抖着问:“爹,您……您的头发?”
“乖,没事没事。”慕珩慈爱地看着女儿,笑道。
“怎么能没事呢,您的头发,怎的都白了?我是睡了多久啊?”慕倾天一骨碌地起身,眼中满是震惊,还有,难受。
“倾天,”未待慕珩有所回答,一旁的赫连允走了过来。他双手负在背后,本是零乱的长发已经被细细梳齐,束起,依旧是眸眼带笑,满是温柔,却好像有点不同了,似乎这里面,还带着一丝刻意疏离。他缓缓走到床前,站立,轻道,“慕珩将军为了救你,用你慕氏功法渡了你半生修为,如今的你,已经是灵宗境了,你身体承受力有限,不能把修为全部渡给你,你这一睡,已经过去半年了。若是想要完全压制住你的毒,或者解掉,那必须出了泉下洞天后,去找那蛮族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