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到了一个客栈,进了一个房间。
里面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男人,男的也三十多岁,肤色略显苍白,五官端正,留着胡须。
看见她们,向她们迎过去。
“三娘,梦妹。”
这两个女人向他应了声。
男子看着穿黑衣袍的女人:“三娘,你和梦妹今天在正渭玩的怎么样?”
那叫三娘的女人:“感觉还是不错,十年了,正渭变化好大,许多地方都不怎么认得了。”
男子:“多年前,这里闹瘟疫,死了很多人,社会也动荡,变化肯定是很大的。”
“这里的气候,还有些适应吧?”
三娘:“可以,当然比北方要湿润得多了。”
男子转眼看站在她旁边的那个披着黑披风的女子,“你呢,梦妹?”
这个梦妹妹,眼尾微微上翘,是一双美丽的凤眼。
“这里可真是比北方气候好多了,不是那么干燥。”
男人看这个女子的目光柔和似水,他关怀地问,“梦妹,你累了吗?”
梦妹:“不累。”
这个男子看这女子,在他注视着女子的这一瞬间,目光中只有这个女人,只有爱怜,身边的一切都恍是不存在。
看着这对夫妻如此恩爱的样子,旁边站着的这个三娘有些情绪复杂。
这个三娘长得很美丽,虽然年岁有些大了,但是保养得好,看着依然年轻。而且在她的眉骨之间,自然地透出一种韵味。
她那双眼睛,与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的眼晴迷朦多情不一样,她的眼睛大而漂亮,不经然间荡漾出一种撩人的风流。
可是此时,她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眼神却透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目光闪了闪,很快就黯了下去。
不知包含什么样的感情。
她应该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因为自己有个丈夫,远比眼前这女人的丈夫英雄百倍。
确实,她的丈夫伟岸,多才,武功天下一流。他威震四方,他的名字说出来如雷贯耳,他叫高云鹏。
她是他的第三房妾,也是最小的一房。
她原也是大家之女,可惜家道中落,自小不幸流离民间,吃尽苦头。幸得高云鹏青睐,对她多加爱护,后收纳入房。山珍海味,绸帛珍玉地过了这么多年,不觉间已是徐娘半老。
但在她的记忆中,自从被娶入高家,与高云鹏真正共处之时真是屈指可数。
刚开始那段时日还有几分感情,后来不知为什么,高云鹏就渐渐冷落了她,常年累月不与她接触,更不要说亲近,渐而后来连面都见不上。
孤独委屈,一年一年地积累,在她心中沉甸甸。开始还愤怒,不平,甚至生恨,但是到了后来,渐渐地也就淡了。
那个男人,回不回来,见与不见,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这对秀恩爱的男女。
男的是高云鹏的第三个儿子高锡观,女的就是他的妻子苏入梦,十八岁嫁给高锡观做了高云鹏的三儿媳。
这些年来,叫比自己才大五六岁的她为三娘。
更令她觉得可笑的是,高云鹏的大儿子,高锡轼比她还要大三岁,见了自己,还得躬身称呼:“三娘……”。
高锡观:“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一早赶路到梅溪。”
两个妇人点头应诺了,于是三人各自歇息。
………………
离开苏家庄园,已经十年了。
但是,这里的景物却依然如旧。
可是人却非了。
独自站在坡头,看着这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苏入梦此时的感受,真的就是应了那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独自站在这个庄园的山坡上,这个他曾经在这里辛勤劳作的山坡,这里的泥土深处还留有他滴下来的汗水。
她伏下身,把脸贴着茂茂的草丛。草的根部依然还记得,他所特有的男人的味道。
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呼吸着空气里残留的他深沉的气息。
涌流的泪水湿了她长而浓的睫毛。
她走过田埂,来到那条小河。
小河依然潺潺流着,好似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岁月的风霜却已经浸蚀了很多,很多……
她蹲下身,用手捧起那清澈的河水,捧在自己的嘴边喝下去。水顺着她的唇流下来,湿了她的衣袖。
残剩的水滴落下来,溅在石头上,化成几点褐色的花。她的泪水溅下,也落在石头上,与水融为一体,浸入石的身里。
她独自走着,踩着地上细碎的石头与干硬的泥块,沿着他曾经走过的路线,走着。
她低下头,细细地寻觅,企图在这些碎石荆棘中寻找往昔,他伤破的肌肤上留下来的血迹。
哦,在这里,在这里看见过他,看见他穿着破烂的衣衫,拖着手脚上的铁镣,满身的伤痕,背着沉重的木柴,向自己走来。
他走着,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抬起了头,看见了自己。
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本是深邃忧郁的眸中闪现出星辰般的光亮,温温和和。
他看见自己一直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避开自己而行。
自己追赶上去。
他不看自己,却把手伸给自己。
啊!他的手中,竟然有一束黄色的小野花,在阳光下,明亮而艳丽!
接过野花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都已经迷醉,甚至晕眩……
阳光是那样的耀眼,却又明媚。看着自己手中明丽的小花,生命不就应该如此靓丽蓬勃,充满生气吗!
自己的心,也已经与他的心,完全地融入这清丽的花香里,已经完全地融为一体……
…………
这个女人就这样走着,在这个偌大的庄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过了一个山坡又一条小路,走到了那片梨树林。
那片那年的四月,开满了梨花的时候,他们曾经来到过这里的梨树林。
如雪如絮丛丛,朵朵繁复梨花轻吟,凝眉,情眸……
伤怀,伤痛……
在这里驻足,静静地驻足……
细微的风悄悄地拂过去,一缕又一缕,乱了她的发,乱了她的目。
她又继续朝前走着,走着。
又来到了那座小亭,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避雨的小亭。
亭子已经破旧了,但是轮廓依在。
女人轻轻地触摸亭栏创伤而苍老的皮肤。
女人静静地聆听,似乎还可隐约地听见那四月的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