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话的女人沮丧地低下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啊,继博,你知道吗,在前段时间,我们去玉留山的时候,我有一次就碰见过他了。”
“当时,他正跟入梦在说什么事情,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认出了他!”
“我的心是有多么的震动啊,你知道吗?”
“虽然,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长得什么样子,他小时候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都已经模糊。可是,可是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内心就强烈的有种感觉,他多像我的儿子啊,他是不是我的小丹呀!”
“就在那一刻,我本是依稀恍惚的记忆却突然间被打开了,有光线照进来一般,他小时候的模样赫然就呈现在我的眼前。”
“而他,跟他小时候的样子多挂像呢,只是一个是婴儿,一个已经长大成人。”
说着,这个母亲,这个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生生地被分离开十多年的母亲。朝思暮盼自己的孩子而不得见,思念的泪水都要哭瞎了眼睛的母亲,伤伤心心地哭泣着,伤伤怀怀地哭泣。
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孩子的父亲的心,都哭伤痛得碎了。
“我当时好想去问他,好想问他,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的父母是谁?”
“可是,可是我却被他们拉走了。”
冯牡丹抬头看面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这一生中唯一深爱的男人。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的,你怎么知道的?”
高锡轼:“我在前些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我早就从北方过来了。”
“你们到南方来后没多久,我就南下来找你们。那天到了正渭的郊外,我遇见了他。”
“当时他喝了很多酒,已是酩酊大醉。他整个人的心情很不好,非常暴躁,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他发生了碰撞,我们争了起来,还打了一架。”
冯牡丹:“……”
高锡轼:“当时我没有认出他。他已经醉得人事不醒,但是嘴里却在不停地嘀咕一些话。从他的话语中,我听见他说他的名字,他说他叫施小丹!”
“而且,我还听见他嘴里在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施玥……”
女人听了,已是整个人都无力,几乎要瘫软下去。男人见她这样一把抱住了她。
冯牡丹:“他在叫他的名字吗?”
“施玥……”
想起这个名字,她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在苏家庄园里,最后一次看见那个人的情形。
想起了那个人,被绑在树上,没有一点自由和尊严,被那些人打得全身伤痕血迹斑斑。
都已经悲惨到那个样子了,但是那个男人心心念念还挂想着那个孩子,那个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孩子。
担心着他,想把那个孩子,可怜的孩子托付给自己,希望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能把孩子接走,让他脱离苦难。
都没有想着,要自己帮助他本人。
想到这里,女人心里好难受啊,泪水又盈了上来。
那个人,那个男人真的,真的好善良,好宽容!那样的坚韧和伟大!
可是,可是他的命太惨了!
浓浓的歉疚在她的心里涌上来,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无声地往下滴淌。
高锡轼:“我和他打了一架后,他就走了。”
“可是,我的心里强烈地感觉这个人,这个孩子,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儿子!”
“所以,我就跟着他,一直跟他。”
“当然,我没有正面跟他接触,而是在暗地里观察他,确认他,体会他。”
“还有保护他!”
他脑海中浮现他跟着这个孩子的一些场面。
他跟着这个孩子,看见他发生的种种事情,也看见了他所接触的那些人。
也看见他进了施府。
自己也悄悄地潜入施府,看见了,看见了这个孩子扮着女孩的样子……
想到这里,这个父亲的心真是疼痛难忍。
看见了,那个孩子叫那个女人为母亲。
他也听见了他在雨地里神志不清,嘴里对那个贵族姑娘说着那些伤怀而痛楚的话。
也明了他心里深处的,那个执念,那个仇恨!
他沉重地叹口气。
那次在卫离的郊外,自己一路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跟曼陀罗宫的人打斗,遭遇危险,自己蒙面去救了他。
冯牡丹:“这些年他在哪里?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他过得好吗?有人欺负他吗?他吃得饱穿得暖吗?”
男人看面前这个女人,见她泪流满面,心里真是疼痛。然而,他能够告诉这个母亲,这个孩子这些年真实的生活情况吗?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能够说得出口啊?!
怎么忍心让面前这个母亲知道她的孩子是怎样的装扮成女人,脸上涂着粉画着妆,捏腔拿调地在那些贵族们面前摇尾乞怜,苟且偷活啊!
这个母亲听了心里会有多么的难受啊!
他对她强颜地笑。
“他过得很好,他一直在施府里长大,而且是以主子的身份活着。”
“哦,是吗?以主子的身份!”
冯牡丹喃喃地:“怎么会是主子的身份?他……”
“嗯,一定是,一定是他父亲被卖走后,他的爷爷,那个老将军施光季,他心里觉得歉疚,就把这个孙儿给收留在身边,让他好吃好喝的,像公子一样的活着,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她泪眼婆娑,看着自己孩子的父亲,本是痛苦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
“难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们在施府里打探,都是在奴隶佣仆中寻找,却从来没想到过会在公子里找寻!”
“所以,所以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音讯!”
“啊,继博,”
她紧紧抓住面前这个男人,笑着,高兴地笑,脸上都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而且,他还过得那么好!”
“啊,他已经长大了,他个子可真高啊!都要跟你一样的高!而且长得可真是好看呢!”
高锡轼看着自己的女人这样的高兴,他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的心痛楚着,却又开心着。
女人依然笑着,笑得泪水不停地往外涌。
“真好啊!我们的孩子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他父母的身边!终于回来了!”
“他长得像谁?像我,又像你啊,继博!”
她喃喃地说着,转过身慢慢地向院外走去。
“孩子,我的孩子……”
“你……可总算是……总算是,回来了……”
“哦……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