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独自伫立在风雨中,却是觉得自己与前一刻竟是大大不同,挥刀四顾,但觉眼前整个世界都生动了许多,色彩层次更是分明,他能清晰见到那水珠儿一滴滴自天际飘洒而下,他能清楚听到墙角里那一只雄蛐蛐欢声雷动地求偶声鸣。他意随心转,长刀随意一举,便自有一股蓬勃而出的真气随刀锋所向,直指苍穹之上。他全身一震,被这眼前惊心动魄的美,感动得差点便是跪伏在堂前,知道自己武道上的修为又突破了一个境界,正是武道初成的而立之境!
他默然半响,眼看着大小姐的身影慢慢没入大堂之中,心头倏然闪过段新眉的倩影,口中喃喃念道:“眉眉……”终于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大小姐仍是仪态万千地漫步于檐堂走廊之间,如入无人之境,梁上、柱后、窗旁、房侧皆有长乐帮弟子手持各式兵刃向她袭来,她看也不看,每每在刻不容缓之际便是随手刺出一剑,剑出必定封喉,剑收必有一人倒地。走过短短十数米的檐廊,地上已是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黑衣汉子。
凌恒之凛然跟在其后,但凡有未刺中要害者负隅顽抗的,他便是唰唰几剑结果其的性命,但他终究再没杀已失去行动之力的长乐帮众。燕然小心翼翼地穿过这条走廊,耳听着伤者的哀嚎声,眼看着洒满遍地的淋漓鲜血,心底已是麻木不仁,对江湖又多了一层更深意义上的理解。
大小姐缓缓走过长廊,突觉一股迫人甚深的压力迎面涌来。于是她停下脚步,慢慢合上油纸伞,小心地倚放在身旁的栏杆边,语笑嫣然地抬眼望着不远处的一名紫袍人,道:“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何必枉送你手下这许多性命呢?你我总不是终须一战以决成败?”
那紫袍人面色凝重地立于当前,身形挺立得有如一把百折不挠的钢枪,虎眉倒竖,不怒自威。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大小姐,忽然沉声说道:“公孙馥,你未免也过于自负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愣小子,便敢闯入我长乐帮金陵总舵,可是欺我长乐无人不?”
公孙大小姐嫣然一笑,道:“我虽然是名小女子,可是却也向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更何况我又不是孤身一人,有西凉大营的五公子,有点苍剑派的大弟子,试问我又有何惧?”
那紫袍人正是长乐帮主晁错,只见他哑然失笑,神情里满是讥诮之意,道:“公孙馥,长乐帮自去年中秋前踏入金陵城,自问也未曾失了礼数,第一时间便是去你春江秋月楼拜了码头,只是你鼠目寸光、狂妄自大,不曾接受了晁某的拳拳盛意。那也作罢,晁某纵横天下,又何须看人眼色,受这腌臜鸟气!”
燕然突然插口问道:“那秦商侯可是在这里?”晁错嘿嘿一笑,双目如刀,扫过燕然一眼,那目光竟是有如实质,燕然只觉得一阵心悸。但他素来胆气甚足,面上并无异样,心里也是毫无惧意。
晁错阴恻恻地回道:“燕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今趟那剑魔没护着你,你可得千万小心!秦掌门正是晁某贵客,你稍安勿躁,等他安顿好小郡主歇息,自然与你相会的!”
晁错又转头向公孙大小姐说道:“可惜,可惜,公孙馥,你已是犯了众怒,可惜你竟还是懵然不知!”
公孙大小姐咯咯笑道:“晁帮主目光如炬,果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条好汉子,却不知本大小姐又是如何犯了众怒呢?”
晁错森然回道:“你不过一名胖硕妇人,何德何能在这金陵城里只手遮天?妓寨、赌档、当铺、漕运这些赚钱的大买卖你一人便占了其中七成,是你不知敬畏还是你不知进退?”
“今日你狂妄无知地闯入晁某的隐贤山庄,却不知这也正中晁某下怀。你可知道,金陵城里四大帮派的龙头大哥,恰恰昨晚也是聚在晁某这庄子里共商大计,哈哈哈,你这自投罗网,岂不是让我等来个瓮中捉鳖?”
最后,他满意地笑了笑,道:“很好,你既然来了,那我们便将这恩怨一并了清吧。倘若你甘愿束手就擒,晁某怜你是个女人,或许会网开一面亦未可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