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是大明,惊精香只能维持到午时,燕然不由得摸摸怀里的鎏金香炉,又看了看段新眉的脸色,幸而均无异状,这才安下心来,看那道士列不四如何脱身。
赵老大说得声色俱厉,列不四却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模样,兀自直着脖子嚷嚷道:“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哼,不想要你家老四的命了?有种你便砍老子一刀试试?”
赵老大倒有些骑虎难下,把心一横,勃然怒道:“你这泼皮,欺你大爷不敢么?”他随手拔出腰间的朴刀,抬起一脚踩住列不四的左手,一刀便往列不四的左臂斩去!
却见一道赤芒闪过,燕然已是出刀架住了赵老大的朴刀!赵老大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震,整条右臂转瞬便酥麻不已,而对方长刀内真气充沛,炽热异常,隐隐束之刀内而将出未出,想来必是对方刀下留了情,倘若对方顺势将真气一吐,自己猝不及防下必然会遭真气反震而伤。
赵老大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正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公子,满面含笑地以他手中长刀架住了自己的愤然一刀!他依稀想了起来,方才他大剌剌地闯进春江花月楼时,仿佛是瞅见有两名公子在堂中一站一坐,均是气度不凡,卓尔不群!
燕然收刀,拱手笑道:“赵老大切莫误会,我也是想找这道士带路去那出梅三观求医。这道士虽然行为不端,惫赖泼皮,却也不失为酒中丈夫,断他手脚大可不必!”
那几名汉子见赵老大似乎失了颜面,无不对着燕然怒目相向,只待赵老大使个眼色,便要一拥而上,群而攻之。但赵老大却是颇为忌惮燕然长刀,兀自犹豫不决,他眼光扫过桌上横放的那把紫杉铁脊弓,心里更是“咯噔”乱跳,莫非那边坐着的黑衣公子便是传说中那箭术通神的知秋箭雷少爷?
顿时,大堂内的气氛便略显出了几分诡异来。列不四左右看看,伏在地上哈哈大笑道:“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呸呸呸!投虎忌器!看谁真正有种敢砍老子一刀?”
燕然正色问道:“不四道长,刀剑无眼,何必难为自己?出梅三观咱们这就去吧!”列不四更是得意,道:“老子酒未喝够,银子也没拿够,凭什么带你们去出梅三观?”
燕然皱眉道:“你要多少银子?”列不四的眼珠四下转转,理直气壮地回道:“你们一行三人,他射过老子一箭,你却请过老子吃酒,两相抵过不得不失,再拿纹银三千两就此作罢!至于这边几位朋友嘛,没有五千两纹银,休想老子带路去出梅三观!”
燕然挠挠头发,转头向着赵老大,很诚挚地说道:“赵老大,刚才是误会,您这就继续砍吧。倘若下不了手,小弟再砍不迟!”赵老大却是满脸狐疑,迟迟未动。
燕然倒有些不耐烦了,提起长生刀,在列不四左臂上虚划几下,口中喝道:“这等贪财好酒的泼才道士,难道赵老大还下不去刀吗?”他神色一凛,自有一股凌厉杀意磅礴而出,长刀举高过顶,隐现寸寸赤芒附之刀刃,更添几分杀气!
便是惫赖泼皮如列不四,心底亦是隐隐有些作怕,他斜眼望着燕然高举着的长生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突见燕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双眸之中精芒大作,转眼间,一道赤芒已是势如惊雷般地斩将下来!
列不四惶急之下,只得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别介!老子带你们去不就得了!”但见那道赤芒倏地在空中戛然而止,离他臂膀业已不过三寸!刀锋虽然悬而未落,但那炽热之极的刀气却已是惊破他手臂之上的肌肤,渗出了一道宽约二指的血痕!
在这一刻,列不四才真正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一刀当真是要斩落他的手臂,一念至此,面如死灰!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犹有余悸地望着燕然,却见这年轻人笑容可掬,很是歉仄很是诚恳地向他说道:“不四道长,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您这就领着我们上路吧?”
列不四已是惊弓之鸟,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挣扎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燕然冲那几名压着他的汉子拱拱手,笑道:“几位大哥,不四道长已经答应我即刻出发,都是江湖一脉,不如我们就结伴一道,往那劳什子出梅三观去呗?”
几名汉子见燕然刀法精妙,早已是心下惴惴,此刻听燕然相邀同去那出梅三观,人人皆是转忧为喜,当下松开列不四,齐声轰然应喏,但仍是将列不四团团围在其中,唯恐这泼皮道士又寻个由头溜之大吉,免得又是前功尽弃。
列不四悻悻然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欲言又止,燕然不免好奇地问道:“可有什么难处么?”列不四长叹一声,说不尽的萧索味儿,怅然回道:“这一趟可是亏大发了,少了多少银子!”
燕然顿时啼笑皆非,暗自感叹世间竟有如斯妙人,却听得雷低声斥道:“棺材里犹在伸手,你这不知死活的泼皮道士倒也真小人!少爷瞧得中你,两个时辰内,顺利到那出梅三观,少爷便赏你纹银一千两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