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笑道:“何叔在西凉便是这牛脾气,想不到回了江南这等锦绣之地,依然故我!”既然美酒四坛均有其他用意,那他也就绝口不提饮酒解渴的事了。倒是段新眉指着高挂树梢的累累青梅,小声对他说道:“小酒鬼,古人常道望梅止渴,你左右无事,不妨就多瞧那梅子几眼吧!”燕然只得报以苦笑。
梅林虽大,终有尽时,众人随着列不四,在那羊肠小径上穿行了约摸小半时辰,便也就走出了这片梅树林。放眼望去,远处芳草如茵的草地上,错错落落地耸立着十多间房屋,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围绕着其中一间恢宏大殿,隐隐又分作三处院落。
只听列不四傲然说道:“那便是出梅三观了!居中那座大殿便是三清玄妙殿,何老儿一般便在那大殿偏房里坐诊!”众人尽皆大喜,脚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不想走到近处,却见得前方约摸二三十人,有老有少,或坐或站,排成一字长龙守在大殿门口,而那三清玄妙殿则是大门紧闭,并没有人出来招呼。
燕然仔细打量,发觉这一行人中,昏迷不醒者有之,满面愁容者有之,咳嗽不停者有之,目光呆滞者有之,甚至不乏头破血流、断手断脚之人,但人人皆是默然不语,肃然守候,场面离奇诡异之极。
他伸手拉过列不四,朝那行人努了努嘴,列不四会意,耐心解释道:“那都是来找何不二问诊的可怜人了,你没见到他们身边或多或少都摆放着酒壶酒坛子么?啧啧,真正可惜了那些好酒!”
燕然奇道:“那为何没人出来招呼?就这么听之任之让他们候在草地上?他们还须得候多久?”列不四大是鄙夷地扫了燕然一眼,不屑地哂道:“燕公子,那你可是少见多怪了!想来你只是听闻何老儿医道神妙,想必仁心仁术,却不知他真正性情孤僻古怪之极,简直不可理喻!”
燕然道:“那我倒真不知晓了,不四道长,说来听听?”列不四摇头晃脑地回道:“那老儿常说,医活一人便少死了一人,乃是逆天之举,每日须得事不过三,否则阎王老爷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再说了,医者仁心更是狗屁不通,有生有死轮回不休,才顺应天意、合乎天理,才真正是天人合一之道!所以他每日里唯有喝到酒醉熏然之时,偷闲医得二三人,便已是得天之幸,可三不可四了!”
燕然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跳,惊精香仅可再维持一个时辰,若像眼前这一行人这么个候法,候到何时才轮得上段新眉呢?只听得赵老大问道:“列不四,那长春真人一般又是何时出来坐诊呢?”
列不四嘿嘿笑道:“不好说,不好说,想来此时他应该还未喝醉,等他醉了自然会开门迎客。”雷突然插口问道:“事有轻重缓急,亦可便宜从事,不知长春真人可否破例先行安排患者就诊呢?”
列不四顿时低眉顺眼地回道:“雷少爷,倘若您呈上的美酒甚合他的心意,他或许会另眼相看,提前为您诊断一二。”燕然忙追问道:“便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列不四摇头叹道:“他性子一向狂妄自大,奈何剑术却是一败再败于毕不三的剑下,他一气之下弃剑从刀,这些年来闯荡江湖倒也薄有威名。只是他心底仍是不忿自己的剑术不敌毕不三,遂在落梅湖畔夜观北斗七星时,偶然感悟于心,竟是让他想出了一个邪诡精奇的七曜剑阵!”
雷沉声道:“七曜剑阵?”列不四回道:“正是!据说此剑阵的渊源倒可追溯到南梁国乌蒙剑派,该剑派有套威力奇大的剑法,便叫做七曜剑诀,其按日、月、金、木、水、火、土可分作七路不同的剑法!那一晚他突发奇想,倘若有七人各使七曜剑诀中的一路剑法,按北斗七星星位各自执掌一方,齐心合力同时施为,天下岂有抗手?”
燕然截口道:“乌蒙剑派的剑手我也曾见过,那剑法确实也相当不俗,可是何叔又不是乌蒙剑派中人,他怎么会懂七曜剑诀?”列不四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当年他在西凉游历之时,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便通晓了七曜剑诀,只是一直藏在心里,不屑去使罢了。那晚后,他便用了三年时间,将那北斗七星星位转换之道,一点一滴融入七曜剑诀之中。与此同时,他又收了七名道童,每人各授了一路七曜剑法,日夜勤加操练,终于让他打造出了一个博大精深、变幻无穷的七曜剑阵来!”
雷皱皱眉头,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列不四阴恻恻地一笑,大声回道:“这位小姑娘危在旦夕,两位公子已是别无选择,倘若想让何不二那老儿尽早医治这位姑娘,两位公子便设法破了那七曜剑阵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