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过,青松舞,那灰衣汉子蜷伏在地上一动未动,倘若不是偶尔痉挛几下,众人几疑他已是魂归天外。人群里突地窜出两个人,俯身探了探他的呼吸,察觉他只是烂醉如泥后,才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那关东大汉。
其中一名年长老者厉声喝道:“兀那汉子,三儿向来酒量不浅,何以一杯就倒?你这酒里有什么古怪?”关东大汉扎好豹纹酒袋,不紧不慢地回道:“某家之前便有言在先,喝不得这熊瞎子酒就别硬撑,如今他醉倒了又怨得谁来?”
旁边那名体型彪悍的年轻人腾地跳起身来,怒道:“休得胡言乱语,三哥每日无酒不欢,区区一杯酒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关东大汉原本便性如烈火,闻听此言,不由得暴跳如雷,瓮声怒道:“你待如何?”
那年轻人伸手便往关东大汉手里攥着的豹纹酒袋抓去,道:“让我瞧瞧你在酒袋里弄甚玄虚!”哪知那关东大汉身形高大魁梧,动作却是轻如狸猫,随手提起豹纹酒袋,霍地将身一转,便避过了年轻人的凌空一抓。
年轻人顺势横起一拳,虎虎生风地击往关东大汉的胸膛。那关东大汉竟是不避不让,霍然暴喝一声,仿似平地落了一声惊雷,只见他上身衣衫“嘶嘶”连声,瞬间便碎裂成寸寸缕缕,露出了一身精实虬结的肌肉,望之宛若上古魔神一般。
年轻人的拳头刚击打在他胸膛,他便再一声怒吼,那年轻人应声竟被他震飞到三丈开外,虎口俱裂,满脸惊恐。关东大汉怒目圆睁,喝道:“鼠辈!某家的熊瞎子酒乃是关东第一烧酒,你等不识货,却在这里胡搅蛮缠的!”
关东大汉转身向着日华,洪声说道:“几位小师父,某家这熊瞎子酒乃精选冷江高粱,置入长白山百年老参,三蒸三酿而成。入口即火烧,醇厚而绵长,正显我须眉男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飒飒豪气!某家北满完颜烈,敬请长春真人不吝笑纳,为某家母亲根除多年沉疴!”
完颜烈话未说完,忽听得脑后一道劲风呼啸而来,原来是那年轻人不忿失了颜面,竟是拔出随身朴刀,冷不丁地挥刀斩往他的后脑。
完颜烈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奋起全身气力,舌绽春雷,转头便是一声霹雳般地怒吼!但见一圈淡黄玄气自他周身骤然而生,便如那怒海惊涛一般,朝着四周激射而出!
那年轻人只觉得脑里轰地一声巨响,手中朴刀便凝在了半空,离完颜烈头部止有一尺来高,却微微抖颤着不得斩落!而四下张望的众人皆被完颜烈这一吼震得是目眩神摇,其中功力浅薄者,更是瘫软在地,面上尽皆骇然失色。
完颜烈怒道:“鼠辈,竟敢拿刀子偷袭某家!”他倏地伸出右手抓住年轻人的胸口,运气一提,便将那年轻人小鸡似地提了起来!
那年轻人如梦初醒,双手双脚猛然挣扎起来,完颜烈气贯右臂,将真气一吐,那年轻人便软软得再也动弹不得。可是混乱中,那朴刀却扎入了完颜烈左手护着的豹纹酒袋中!
那熊瞎子酒便劈头盖脸地喷在年轻人脸上,年轻人惶急之下大口呼吸,却不想一道酒箭便直射入他的口中!他不由自主地连吞几口,只觉得一道烈火自喉头直烧到胸腑之间,转瞬之间那道热气便直涌到头部,眼前一黑,就此昏睡过去。
完颜烈哇哇大叫,随手将那年轻人一抛,便手忙脚乱地去捂住豹纹酒袋上的破口,所幸那一刀扎入的是酒袋上部,那烈如烧刀的熊瞎子酒还余小半袋。完颜烈摇了摇,约摸还有五六斤光景,只得一脸痛惜地斥道:“鼠辈,白白糟蹋了这许多酒!”
那边列不四也是扼腕长叹,连连唏嘘不已,“浪费!浪费!早知如此,方才老子就应该起身过去接它两口尝尝了!”
那年长老者见状,自知不敌,亦无话可说,只得忍气吞声地将醉倒的那两人慢慢归拢到一处。日华拍案而起,道:“如此烈酒,世所罕见,家师定然欢喜得紧!今日就医的三人名额,便留你一个!”
完颜烈转忧为喜,连忙呈上剩余的熊瞎子酒,自有一名道童上前接过一旁。日华清清嗓子,正待宣布今日事毕,忽然远远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游车儿,你这个畜生!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众人方才被完颜烈一声怒吼,犹自头昏脑胀着,乍又听到这振聋发聩的咆哮之声,无不觉得刺耳之极。燕然亦是好奇地循声望去,却是未见到半个身影,唯见一个肉球状的黑影,正贴着草地从那半山坡上滚落下来!
游车儿脸色大变,突地跳将起来,急声说道:“日华童子,游某忽有要事,改日再行拜访,得罪莫怪!得罪莫怪!”说话声中,他已是一溜烟似地几下起落,人已是掠出了十数丈远。
但见那肉球越滚越快,炸雷般地吼道:“游车儿,你给老子站住!”眨眼之间他已是滚下山坡,径直便往出梅三观疾冲而来。列不四眼尖,早已辨清那肉球的本来面目,不由得失声叫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大胖子?瞅着还真他娘的像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