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君呆坐在床榻上,脑中满是龙灏淼的影子。烦躁的起身,将所有幻象抛之脑后。身已失,心不可再失。
“小姐醒了!”侍画立在外殿听见了动静,轻步走入便看见一脸焦躁的紫君正在着衣。
“皇上呢?”紫君冷言问道,倒是让侍画一惊。难道小姐对那个诡异的君王动情了?
“皇上去早朝了,特意吩咐奴婢不让惊扰您!”侍画服侍紫君更衣,望着她雪肤上的印记,脸颊立刻浮上一层红云。她虽未经人事,但也知晓这印记的来历。
“娘娘醒了!”云碧与侍琴端着净水入内,云碧放下净水,便去整理床铺。此时宫人们如鱼贯入,寂静的朝华殿方有了生气。
紫君用过早膳便在院中闲坐,华丽的服饰也掩不住她那一脸焦虑。
“娘娘为何闷闷不舒啊?”云碧立在身侧,看着紫君忧郁的目光,不禁狐疑。她这到底是得宠还是失宠?看外表自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只是她这忧容又是从何而来?
“没事,只是看着那些凋谢的花感叹而已!”紫君长叹,命她退下。
“小姐,皇上似乎对您甚为宠爱,您为何还哀声叹气啊?”侍画看着云碧远去的背影,方才上前一问究竟。
“一个影子而已,有何庆幸的!”紫君冷笑,这种恩宠不要也罢。
“侍画,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紫君没忘她和亲北冥的目的,事已至此便定要救出夜瑾墨。
“奴婢倒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宫人,但是却没打听到皇上的任何消息。”侍画面露难色,轻声回道。
“罢了,想必皇上是被秘密关押起来了!”紫君长叹,颦眉紧蹙。却始终猜度不出龙灏淼的意图。
“爱妃这是怎么了?愁容满面的!”龙灏淼不知何时出现在水亭外,一身明黄,英姿飒爽,头上的龙冠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金光。
“臣妾叩见皇上!”紫君大惊,俯身行礼。
“爱妃平身吧,从即日起,朕免了爱妃的叩拜之礼!”龙灏淼将紫君拥入怀中,眼中的那份宠爱自是羡煞旁人。
“皇上可还记得昨夜答应臣妾的事?”
“爱妃说的是何事?”龙灏淼坐落座,顺势将紫君禁锢在腿上。把玩着她的垂在雪肩上的一缕青丝,那淡雅的玫瑰香气在鼻尖环绕,甚是入心。
“臣妾想见西昌国主!”紫君不敢直视龙灏淼的目光,一脸严肃的回道。
“原来爱妃说的是此事啊!”龙灏淼心中不禁泛起酸涩,他与夜瑾墨之间又凭添一处仇怨。
“臣妾恳请皇上恩准!”紫君突然起身,跪在了龙灏淼面前。允公公立在一旁,不禁捏了把汗。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龙灏淼。
“既然爱妃要见,朕又怎好拒绝!允公公摆驾蕙昌宫!”龙灏淼牵着紫君离开水亭,脸上泛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紫君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更没想到夜瑾墨会被他关在了宫中。
紫君越发的看不透这个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若冰霜的男人。他的心中到底盘算着什么?他又到底想得到什么?
紫君随着龙灏淼来到甚是荒凉的蕙昌宫,那几座偏殿的残垣断壁更凭添了几许萧瑟和凄凉。紫君抬头望着残缺不全的门匾,不禁为夜瑾墨今日这般凄惨境遇而哀默。他那要强的性子,想必定是生不如死吧!
“爱妃怎么不走了?”龙灏淼望着迟疑的紫君,已经洞悉到此刻她复杂的心情。淡然笑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夜瑾墨了。
紫君望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方才意识到这正是他的局,可惜已是无路可退。
“皇上为何要把西昌国主囚禁在此?”紫君冷言问道,这个男人机关算尽,而她却未能察觉分毫。
“依爱妃之见,亡国之君应安置在哪?”龙灏淼只是浅笑,目光如炬,透着阴寒让人不敢直视。
紫君一时语塞,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即便是杀了夜瑾墨,也无半点不妥。而他选择的却是去折磨一个君主的意志,这比取了性命更加歹毒。
“想必西昌国主见到爱妃定会欣喜万分的!”龙灏淼牵着紫君走上台阶,随着殿门的吱呀声,一股呛人的霉味迎面扑来。
夜瑾墨青丝未束,散落的落在肩上。消瘦的面容,憔悴的神态。一件单薄的长袍早已是污迹斑斑,哪里半点昔日的风华。夜瑾墨注视着紫君,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愁绪万千。他是多么期许再见她一面,可是他却万般不愿在此地与她相会。他三年的痴恋,三年的等待最终还是化成泡影,她还是成了他的妃。
“夜瑾墨,看见朕的雪贵妃还不快行礼?”龙灏淼将紫君拥入怀中,故作亲密。挑衅的目光注视着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夜瑾墨。
“龙灏淼,你为何不杀了朕?”夜瑾墨终于明白,何谓生不如死!
“蒂莲公主和亲北冥,西昌国也已俯首称臣。朕为何要杀你?”龙灏淼冷笑,望着明眸已是烟雨的紫君,心中妒火中烧。她该不会是爱上了他吧?
“夜瑾墨还不快叩拜朕的雪贵妃?”龙灏淼寒眸冷冽,几个侍卫已经入殿,将夜瑾墨压制到紫君面前。脚上的玄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声声宛若利刃直刺紫君心尖。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虽无爱意,却也是三年的知音之情。如今他遭此大劫,她又怎能不难过。
几个侍卫强压着夜瑾墨行礼叩首,而他却倔强的站立着凝视着紫君,眼中噙着黯然伤魂的雾水。
龙灏淼见此情形更是恼羞成怒,他担忧事情难道真的发生了?他绝对不能容忍,她心中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西昌国主这是想抗旨?”龙灏淼示意侍卫,将夜瑾墨按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求您放过他吧!”紫君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声请求道。
“他对爱妃不敬,便是对朕不敬。理应受罚!”在龙灏淼的授意下,侍卫动起手来,夜瑾墨旧伤未愈,又填新伤,很快便又口吐鲜血了。
“皇上,臣妾再也不会见他!臣妾知错了!”紫君已经意识到,他是在报复。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夜瑾墨身上。
“紫君,他就是千刀万刮,也不解朕的心头之恨!”夺爱之恨,又岂是如此便能了结的?夜瑾墨大笑,自是明白他言外之意。只有紫君像个局外人一般,有些懵懂无知。
“紫君,勿要求他!朕行礼便是!”夜瑾墨缓缓起身,脸上挂着轻视的笑容,没有半丝痛苦。他知晓龙灏淼恼的是何?恨的是何?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求情,这其中滋味定是苦楚难当,愤恨难舒吧!
“北冥皇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夜瑾墨跪地叩首,那恢弘的声音回荡在颓败的残骸中,让紫君不禁失声痛哭。他们君臣一场,如今却要如此相见,怎叫人不伤楚满怀。
龙灏淼看着紫珺伤心的泪水,不禁大怒,牵着她愤愤离去。紫君回望着夜瑾墨,纵使万般无奈,却已是无力挽回。唯有他那肆意伤逝笑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绝。
龙灏淼的步伐很快,拖着紫君便向御花园而来。允公公自是知晓龙灏淼的性子,这定是又触怒龙颜了。
“你放开我!”紫君早已是忍无可忍,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着她。用她去打击夜瑾墨,无疑是釜底抽薪绝佳计策。
“爱妃这是怎么了?”龙灏淼和煦的笑着,她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龙灏淼,还是不要惺惺作态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紫君直呼他的名讳,宫人们自是惊恐万分。这蒂莲公主自是比那凤仪公主还要嚣张几分啊。允公公自是见怪不怪了,示意众人退下。在他的记忆里,洛雪颜的确就是这么个样子。盛气凌人又带着那么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当年的那场火的确是另有蹊跷啊!
“朕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龙灏淼自是欣喜看见她这真性情的流露。她除了记忆,一切皆在。她又岂会知晓这一句龙灏淼,他已是等了三年。
紫君望着他不怒反喜的情绪,不禁陷入迷茫。她如此无礼,他理应迁怒于她才是。看着他缓缓的走向自己,身不由己的向雕栏靠去。龙灏淼将她逼进角落,除了一眼深情注目,再无其他言语。紫君不禁有些炫目,她早已沉沦在这双眼眸之中无法自拔。
“龙灏淼,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也不要在枉费心机!”紫君别过脸,他那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缭绕,心中早已悸动不安。
“紫君,这天下除了你,朕什么都不想要!”龙灏淼的冰唇落在雪腮上,紫君竟然看到了他寒眸里渗透着几许伤楚。那熟悉的心碎又如约而至。为何这个男人,总是能让她感到一股难忍的伤楚?
“臣妾已是皇上的人,还请皇上放西昌国主归国!”紫君气势软了许多,为了夜瑾墨,她必须委曲求全。
“你在朕的面前替一个千古罪人求情,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挥师北上灭了西昌国?”龙灏淼明眸透着阴寒之气,一掌击碎了身侧的围栏。
“龙灏淼,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你的江山霸业。”紫君总算明白,传言果真属实,他本就是个无爱无情之人。
“紫君,你听我解释!”龙灏淼慌了,他没想到紫君是在试探。
“皇上无须解释!臣妾告退!”紫君俯身行礼,目光中的那缕冷漠也寒了他的心。
“紫君,你该不会是爱上了夜瑾墨吧!”龙灏淼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怅然若失。他赢了夜瑾墨,却永远失去了她。
“臣妾心中有谁,如今还重要吗?”紫君大笑,笑声中尽是绝望的伤逝。她已然就是一尊寄活在别人身体里的孤魂,没有未来,更没有过去。只是苟延残喘在他的记忆里而已。
龙灏淼望着远去的一抹丽影,心中甚是后悔。他想要复仇,却忘记了她与他这三年在西昌国的过往。她没有了记忆,又岂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龙灏淼快步离开了御花园向太医院而去。允公公跟在身后,却是一脸茫然。三年前就是这般纠缠不休,三年后又要重新来过。这一对璧人,何时能琴瑟和鸣,如胶似膝呢?
龙灏淼第一个没在朝华殿留宿的夜晚,也是紫君来到北冥第一个独自度过的夜晚。宫里宫外立着不少宫人,都在猜度着今夜皇上还会不会出现。紫君靠在榻上翻着医术,很是悠闲的饮着茶。怡然自得的望着窗外开的正盛的几株海棠。
“娘娘,都二更天了,皇上今夜怕是不会来了!”云碧自是不想看见她失宠,毕竟国师交代的事还未完成呢。
紫君抬眼,不悦的望着她。她巴不得一辈子不见才好。这丫头反而忧愁起来。
“你们都退下吧!有侍琴,侍画伺候就好了!”紫君屏退了一众宫人,云碧很是不安的躬身退下。紫君望着她的背影,总有一种不安感觉。
“小姐,蕙昌宫有侍卫把守,恐怕很难进入!”侍画待众人退下,便将今日探查的情形如数禀告。
“静观其变吧!总之我必须要见到他!”紫君猜不透龙灏淼心思,而眼下要紧的还是如何救他回国。
“小姐,西昌使臣已下榻驿馆。特地送来一封太后的密函!”侍琴从袖中拿出一个信札,那殷红的封印甚是扎眼。
紫君无奈的打开信函,凝视半响。神色凝重的将其焚尽。
“小姐,太后可有何指示?”侍画望着紫君的神色,便知不是好事。
“太后吩咐要尽快救出皇上,她会暗中派人相助于我!”紫君心情甚是烦闷,此事她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侍画,这几日仔细盯着蕙昌宫。在精密的布防也会有漏洞!”紫君焦躁的离开了坐榻,向里殿而去。
那帷帐中熟悉的味道,不禁又让她想起了龙灏淼那张冷酷的面容和满眼怜爱的目光。紫君有些彷徨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以痴情到自毁声誉,也可以冷酷到六亲不认。他对爱情的忠贞此世少有,只可惜那份爱恋不属于她。紫君不禁有些羡慕这具肉身,能拥有这么一份忠贞的爱恋,即便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紫君细细的想着,不禁黯然落泪。她不想爱上他,可是似乎她的心早已沉沦了。
承乾殿内烛火闪烁,龙灏淼正聚精会神的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血影轻步走入,躬身站立等待着他的指示。
“可都安排好了?”龙灏淼凝视着奏折,朱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落下几行字迹。
“回皇上,已经安排妥当!”
“驿馆那边可有布置?”龙灏淼压了一口清茶,继续翻阅折子。
“也已满布眼线,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定逃不过暗卫的眼睛!”
“西昌此次派使臣到访,定是为夜瑾墨而来!朕要掉大鱼,绝对不可再出纰漏!”龙灏淼冷冽的目光,阴寒四射。他要等的人应该要出场了。
“属下谨遵圣谕!”血影跪地领命,躬身退下。殿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龙灏淼放下奏折,示意允公公退下。只身离开了承乾殿。允公公看着清凉的月色,心中便猜度出他的去处。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暮春的夜晚,微风中伴着几许入夜的寒气穿过如水的月光,枝叶摇摆,孤影独孑。高耸的宫墙上飘过一个黑影,转瞬即逝间隐入一处宫院之中。几声春夜的猫叫,似乎并未引起巡夜侍卫的察觉,一切宛若如常。
“奴婢叩见国师!”云碧一身夜行衣,看见突然出现的黑影。赶快近身行礼。
“平身吧!这些时日你辛苦了!这是解药,够你用数月了!”黑影背身而立,抛出一个瓷瓶。云碧大喜赶快叩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