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孩子跟你没有关系!”
钟缱绻眼里充满了敌意,仿佛眼前的贺诛十恶不赦——或许对于她来说,贺诛确确实实十恶不赦,在她的人生里,贺诛就是加害者的化身,把所有的苦痛都重新在她身上以千万倍的分量施加了一遍。
可是钟缱绻,过去害你,我总觉得问心无愧,我总是有恃无恐——为何如今抓着你的手,我竟然会这样惊慌。
在离开你以后的这几年里,我才明白一个道理,钟缱绻,原来害你,我心难安。
贺诛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当初那个孩子……不是没了吗?”
他明明查到那个孩子被流掉了,那么为什么五年后她的身边还会有男孩女孩的出现呢?
孩子……又是谁的呢?
钟缱绻没有对此做过多的回答,好像提起过去就会令她重新痛苦一遍,于是她选择三缄其口,在脑海内自动抹消了那一段回忆的存在,她说,“贺诛,我不想回答你。”
“回答我!”
贺诛忽然间用力大喊了一声,声音大到钟缱绻害怕让房子里的孩子们听见,不过好在她关了门,所以贺诛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屋子里去。
“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钟缱绻,你生下了别人的孩子吗?所以你……”贺诛不敢说下去了,他害怕答案他无法接受。
然而贺诛还没说完,钟缱绻却像是用尽最后力气一般,一字一句滴着血说,“我的孩子?贺诛,你问我哪个孩子?我有太多孩子了,可是我的那么多孩子全部都死了!”
全部都死了!
她的身体里孕育过太多无辜的生命,每一次,贺诛让她去陪别的男人的时候,每一次,贺诛利用她去获得一些利益的时候——贺诛,我曾经有过那么多孩子的,然而悲哀的是,这些孩子里,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不知为何,贺诛听见这话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他站在原地,竟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
钟缱绻,为什么会……
贺诛喃喃着,“那么多孩子……”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钟缱绻没有维持之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反而是冲上前将贺诛的衣服狠狠攥住,她身上的情绪就快要盖过贺诛了,所有的回忆汹涌而出,从那个细微不可见的狭小的裂口里,涌出的是,是足以吞没她全部世界的仇恨与痛苦。
她红着眼睛,攥着贺诛衣服的手指收紧,“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的!贺诛,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你就该去死!”
你就该去死!
一句话,就仿佛将贺诛打入了地狱。
他方知,她有那么恨他。
恨他入骨。
贺诛尝试着开口,“缱绻……”
钟缱绻眼角似乎有泪,可是女人忍住了,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仿佛认同这滴眼泪的涌出,就等于认同了贺诛的所作所为,她咬着牙,任凭记忆将她拽入人性的深渊——
“你问我孩子?贺诛,你是最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孩子的那个!”
钟缱绻眼眶通红,像是她眼眶里都溢满了血,“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彻彻底底消失,贺诛,我不稀罕听见你说什么租了房子在关注我,我不稀罕!你最好一辈子都躲在那个角落里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永生永世都不要再来找我!”
这话就像是诅咒,令贺诛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意,他惊觉原来被钟缱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时候,原来是这么难受的。
如同在受刑罚。
钟缱绻。
你快要杀死我了。
贺诛完全想不到时隔五年,他鼓起勇气去找钟缱绻,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应。
阴沟里的老鼠……钟缱绻,你是在说我吗?
我在你眼里,已经是……这样的形象了吗?
钟缱绻说完这个,转身就走,步子极快,甚至都没去看被她丢在了家外面的贺诛,门一关,将贺诛的世界震了个稀巴烂。
回到屋内,钟缱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抹了一把脸,发现没掉眼泪,自嘲地笑了笑。
真好,没哭出来,钟缱绻,你忍住了。
然而陷入了记忆的暴走,那些熟悉的煎熬感依然盘旋在她的胸口,不停地刺痛着她。
钟缱绻在沙发上坐下来,抬头看见二楼个人,缓慢地踱着步子走着,一直走到她面前。
钟缱绻呼吸一顿。
崔银起弯下腰来,白皙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他面无表情地,替钟缱绻擦掉了眼角即将要溢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