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项景渊步履匆匆地闯入内宫,跑去东宫求救的妹妹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可他还是来迟了。
破宫门而入,只见张昭仪被死死摁住撬开嘴,一碗药洒了一半不打紧,立刻又再灌下一碗。
见儿子在殿门外,贵妃缓缓走出来,身后的光亮只衬出她漆黑的身影,看不见面上的神情,可仅仅这一抹身影,已然威严十足、气势逼人。
“母妃……”
“殿下深夜入内宫,有失体统,来人,速速送殿下回东宫。”
话音落,十多岁的小公主跌跌撞撞闯进来,惊见生母瘫倒在殿内,她喊了一声跑来,却被贵妃一把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小公主哭喊着、挣扎着,“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母妃……”
项景渊上前来,将同父异母的妹妹从母亲手里解救下,但小公主挣脱开他的手,扑进殿内抱着昭仪哭。
“她没死,不过是灌了两碗哑药,也不会真哑,十天半个月的,嗓子发不出声响而已。”贵妃淡漠地看着儿子,“她多嘴多舌,与宗亲私相授受,还是看在你弟弟妹妹的份上,才放她一条活路。”
“您至少,不该当着皇妹的面,她才十一岁。”项景渊道,“您要儿子将来,如何与兄弟姐妹相处?”
“相处?殿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天真可笑?”贵妃冷然道,“自你踏入东宫起,再无手足,有的只是觊觎东宫之位的敌人,莫说这些其他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连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你也要提防。”
“儿子不想这么活着。”
“那好,明日上朝禀告你父皇,你不要当太子了,让给你弟弟吧。”
太子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上前来道:“母妃,夜深了,儿臣送您回宫。”
贵妃深深看了眼儿子,终是将手递给他,被搀扶着离开这里。
可没走几步,忽而一声脆响,母子二人回眸看,就在贵妃脚后跟碎了一只茶碗,再多一分力气,或是贵妃慢走一步,这茶碗就能砸在她的身上脑袋上。
殿前台阶上,十一岁的小公主死命瞪着双眼,手脚还保持着奋力投掷物品后的姿势,小小年纪,已然有了杀人之心。
张昭仪跌跌撞撞跑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将她护在身下,想要开口哀求贵妃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磕头请求贵妃的饶恕。
“你以为这丫头恨我,只是因为今晚吗,你知道张昭仪平日里怎么教唆她的儿女吗?”贵妃平静地看着儿子,“又或许,你相信晋王的话,是我杀了你的母后?”
太子很镇定,无视那一对母女,搀扶着母亲道:“儿子送您回祥英殿。”
“我要告诉父皇,我要去告诉父皇……”小公主嚎啕大哭起来,母女俩抱作一团,那凄凄惨惨的可怜模样,谁见了都不忍心。
然而贵妃却对儿子说:“你猜张昭仪游说那些大臣支持她们母子时,又是怎样的嘴脸,可惜不巧,殿下只能看见你娘我凶神恶煞的一面。”
项景渊平静地说:“母妃统摄六宫多年,换来父皇后院太平,儿子没资格指摘任何事,儿子能有今日,亦是您保驾护航,多年来费尽心血的栽培。”
贵妃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太子竟然不指责我,我以为我做什么,我们太子都看不顺眼。”
项景渊没接话,径自将母亲送回祥英殿,步入内殿后,便听苏尚宫禀告:“皇上今夜在书房休息,已命人传话,不入内宫了。”
贵妃看向儿子:“你也退下吧,大半夜在内宫,实在不成体统。”
“苏尚宫退下,我还有两句话与母妃说。”项景渊却如此吩咐,并看着母亲道,“就两句话,不耽误任何事。”
贵妃轻轻抬手,苏尚宫便领命离去,随着殿门合上,明晃晃的烛火下,只有母子二人的身影在墙上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