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该是母亲用药的时辰,七姜便离了卧房往小厨房去,展怀迁站在窗口望了片刻,转身见娘下床了,他赶紧上前搀扶。
躺了两三天,大夫人脚下无力,还真需要儿子扶一把,她咳得沙哑的声音说着:“我才几岁,可不能这样,本是照顾你外祖母,照顾你们的时候,岂能让你们天天来伺候我。”
展怀迁道:“您又来了,该是您的福气,就好好享受着,自然,儿子不愿您病了。”
大夫人欣慰一笑,说道:“你看什么,担心姜儿放不下上官清的事?”
展怀迁颔首:“她能对张昭仪的事不计后果,儿子总觉得着上官清刺激的,但姜儿不愿承认,我也不好再提。”
大夫人说:“不论姜儿是不是被刺激了,才能放开手利用张昭仪对付晋王,在你这儿,你可不能先把姜儿想成十全十美的人,不能要求她每个念头、每个想法都万无一失。老太太的事,险些坏了你爹的计划,可你父亲不慌不忙顺着就接住了,怀迁你明白吗?”
展怀迁明白,说道:“还有皇上,儿子打胜仗归来后,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自以为从此出入朝堂,是皇上的心腹之臣,不成想,连皮毛都没摸着。反倒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掌控中,我去一趟城西,皇上立刻就能嫁祸到使臣驿馆,他深居皇宫,如何能洞悉天下事?”
大夫人正色道:“为人臣子,最忌讳以为皇上离不开你,为了你哥的婚事,你外祖父都能愁半天,他堂堂司空大人,竟然没这点魄力和能耐吗,自然不是,这反而恰恰是你外祖父能位列三公的原因。怀迁,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自制,千万不要得意,这世上没有人离了你不行,何况万岁?”
展怀迁抱拳道:“是,娘的话我会刻在心里。”
此时七姜回来了,端着药进门,见婆婆下了床,很是担心地问:“您怎么起来了?”
大夫人笑道:“躺着吃什么都堵在心口下不去,怪难受的,我就坐一会儿。你放心,我不出门,叶郎中不是说了吗,先以静养阴,后以动补阳,娘记着呢。”
七姜说:“等叶郎中松口您能出门了,我天天陪您散步去,娘是该多走动走动,外祖母舅母们都是,你们出门有车有轿子,脚不沾地不接地气怎么行,人就得多接接地气。您看庄稼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人吃了能活命,所以这人的根本还在土地里是不是?”
展怀迁在一旁说:“你当母亲是三岁小孩,哄着她玩儿呢?”
七姜正经道:“哪个哄人玩了,我说真的。”
大夫人瞪了儿子一眼,直言:“你养尊处优,怕是连稻谷怎么长出来都不明白,岂能如姜儿这般对大地心怀虔诚,赶紧退下去,见了你便烦。”
七姜忙拉了相公的手,毫不避讳地说:“娘,别撵他走,他那么忙,我想见他一回都不容易。”
展怀迁顺势举起两人的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反而叫七姜不好意思了,偏偏力气不如人,还挣扎不过。
两个孩子相亲相爱,大夫人怎么看怎么欢喜,黑漆漆的汤药也不苦了,痛快地喝完后,便说道:“姜儿,回去吧,眼下叶郎中在府里,你总能放心了。晋王的事,你要与玉颜合计,瑜初郡主在府中,也别冷落了人家,娘会好好养身体。”
七姜看了看怀迁,一时拿不定主意,展怀迁便做主道:“听娘的话,过几天你再来,先把晋王的事办了。”
如此,小两口去见了外祖母与舅母,请安告辞后,大白天就离了司空府。
听说云七姜回家了,瑜初径直跑来东角门,七姜见了也高兴,上前来要行礼,被瑜初拉着说:“就一两天没见面,犯不着这么激动。”
七姜不客气地问:“难道郡主是说您自己,特地来接我,妾身可受不起。”
瑜初心里高兴,拉了她的手往便府里走,眼中全然无展怀迁的身影,自顾自说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搬走了,总不能老在别人家待着,你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郡主,一个人多危险,晋王如今可是疯了呢。”
“我们瑞郡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回来了刚好,陪我一起选个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