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风甚,吹得那人衣袂飘然。
即便隔得这般远,她似乎还是看见了他望向这处的眸光。早不似初见那日模样,现下必是清润温和,带着笑意。
天色微暗,高楼之上的那一抹身影有些虚散,身体边缘像要揉进黄昏消散一般。但那盏琉璃灯被他握在手上,将一层光晕镀在他的胸前。又让他真实起来。
“我们…可曾见过…”宋言忽然齿间呢喃。
意禾转头看她,差异道,“是说山上那次吗姑娘?”
宋言双目定定,摇了摇头。低低道:“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但是…”
但是她如今这般远远望着他,却能在心中看清楚他的眉眼、高鼻、嘴唇。
每一处,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好像看过了千次万次。就好像这般望过他千次万次。
心中似水流席卷而过。闷得她忽然难以喘息。闷顿过后,又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她很快将这难以言说的感觉抛到身后,而是专注的想抓住一些奇怪之处。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那一点感觉消散之后,就更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直到那盏璀璨的琉璃灯递到跟前,宋言才眨了眨眼。
江潋微微曲膝与她平视,皱眉道:“你怎么了?”
宋言抿唇摇了摇头。“没事。”
目光落到那盏灯上,欢喜顿时溢满心间,哪还能再想起别的。将灯接过手中去看,不仅感叹,“真漂亮啊。”
晶莹剔透花色璀璨。用手指拨了拨,琉璃灯缓缓转动,将光色转到每个人的身上。
眼睛慢慢弯了起来,她竟然真的拿到了芙蓉灯。
楼中受伤的一些人此时正被抬出来,呻-吟惨叫此起彼伏。还有不忿的议论声四处传来,“蒋縠巍明两个下手也太狠了。”
“是,你瞧,腿被专门敲断了…”
“都说了不可下黑手,这两人骨子里坏透了…”
“哼,还好也遭了报应。”
“奇了,那位好像跟他俩有仇,专寻他二人揍。”
“…”
宋言神色一变,仰头去看江潋,“江潋,你有没有受伤?”
隔着琉璃灯火,这话像穿透了两世落在江潋耳中。
江潋有些恍惚,垂眸看她,灯光映在她脸上,能看清鼻尖上薄薄的绒毛。一双眼又黑又亮,紧张的看着自己,牙齿轻轻磕着下唇,等着他回答。
“没有,一点伤都没有受。”
“那就好。”放心之下脸上更开心了几分。宋言与他又笑道:“谢谢你江潋。”
“不用,太晚了,回去吧。”
意禾盯着两人有些出神。意薇听见要归家,扯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走什么神。”
意禾慌忙抬脚跟上。却扯了扯意薇袖子,落后了些道:“你觉不觉得,咱们姑娘跟江道长站在一起…一对玉人一般…”
意薇抬眼去看,只见两人并行,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巧笑嫣然,一个神色竟好像有几分宠溺。
“江道长自打到了家里,好像确实没有初见时的严肃吓人了…”
“这小半月下来,江道长身为男子…日日守在姑娘身边…怕是…怕是不太好…”
毕竟这日日守在姑娘身边的男子也不是平庸之辈,长得太过惹眼,难免要生出些旁的情愫…
意薇知道她想什么,按了按她手,“别胡思乱想,今日不是有人到家里提亲了么,姑娘的婚事,许是已经定下了…”
听了这话,意禾脸色一冷,低低道:“叫姑娘嫁给那人,还不如跟这位…”
“别再说了。”
“哎。”
宋言上了马车,手中捧着那盏琉璃灯不愿意放下。正巧听见窗外传来哭泣声音。忍不住好奇,才将灯递到意禾手中道了一声‘千万拿好’。
掀了帘子望去。
这一看顿时长大了嘴。
蒋縠、巍明两个竟鼻青脸肿,活像两颗猪头,此时正被两个小厮搀着上车。
她从来没见过人能肿成这样。
蒋夏林与巍澜皆是面色苍白跟在一旁,蒋夏林甚至正控制不住的抽泣,一是心疼自己哥哥,二是归家之后不知该如何同父母交代。
本是一双眼都哭肿了,这时一抬眼正好看见宋言扒在车窗,看向自己这处好奇的眼神。此时天色昏暗,她的马车中却泛着芙蓉灯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