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这里,是炼狱吗?]
白金在一片荒芜中四处游荡,这里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天空就像干涸的沙漠,没有太阳,却透着淡黄色的光。
地面是静止的水,每一步,都会泛起一层涟漪,水波由白金的足尖向着远处四散而去,没有声音,也没有尽头,一环接一环,在破碎的玉露和曦冷的光晕中,很模糊的倒映出白金伤痕累累的一张脸。
而一个男人,就坐在水面上,就像垫着一面镜子,手中的鱼竿很长,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桥梁,白金从鱼竿的另一端看到了黑暗,与男人阴阳相隔,他究竟在钓什么?头顶的沙漠,还是脚下的止水。
“你还是来了……”
男人手中的钓竿化作一缕朱砂,比血还要腥红的颜色,从他的指缝间淌过,明明没有风,那朱砂却像被悄悄捋散的烟尘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穿得像一名猎人。
“你现在不该来找我,还不是时候,白金。”
男人没有转身,他始终不肯面对白金,而白金也只是楞楞的站在原地,心头不知为何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到底是谁?”
白金猛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蔚蓝的天空,货真价实的天空,而自己正躺在某个用粗麻和细沙堆积起来的“床”上,浑身难受。
“你问我吗?”
河田在一旁鼓捣着碗里的仙人掌,他把瓤从坚硬的外壳里掏出来捣碎,再捻去不小心掉进碗里的刺。
“我叫河田,是这片沙漠的主人,是我把你从大老远搬到这里的哦,至少也该心存感激吧。”
“……我叫白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角龙,还记得吗?”
“对哦……我受了伤,然后晕过去了……我记得你干掉它了。”
“那是当然的。”
“你……为什么没有痛觉。”
“……”
“你会狩猎术,而且是太刀流,为什么,你是哪里的猎人?”
“我不是猎人。”
河田将捣好的仙人掌汁和进红色的药粉,然后端到白金的面前。
那玩意儿真的很恶心,仙人掌汁墨绿的色泽跟红色药粉混合后显得有些粘稠,感觉就像发霉的地沟水和辣椒粉末的混合物,但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闻。
“喝吧,能止疼的。”
河田挨着白金坐下来,他放了一块甘草在嘴里嚼着,牙齿摩擦的声音很响,让人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头黄速龙正在咀嚼猎物的筋肉。
“像你们这些外来者,总是有很多问题。”
“商队、荒漠客、探险者……”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猎人。”
“在很多年前……大概是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吧,我也曾经去过沙漠以外的地方,并且也接触到了你们所谓的狩猎。”
“在我看来,狩猎本身就是人类与怪物之间的厮杀,但你们的公会,让我感觉就像是在作秀一样……你看,我不需要狩猎技,甚至不需要猎具,但我仍然能够保护我的部落,而且我做得很好。”
“也许还不够好……”
“你就因为这个放弃了猎人资格?”
“大部分是的,但事实上是因为我在那儿过得并不开心……在我接受训练后的第三年,我就被委派到了边境做实习猎人,那里的环境和这里差不多,但没有我的族人,他们不肯接纳我,因为我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不为钱,也不为女人,我就是喜欢一个人,所以我离开了。”
“……你有一整个部落?”
“我是族长。”
河田笑了笑。
“既然我已经讲得足够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点东西了?你为什么来沙漠,白金,这里可不是一个正常人想来的地方。”
“我来狩猎。”
“你的猎物一定很凶悍吧,我感觉得出来,而且你一点胜算也没有,即便这样也还要继续找下去吗?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没法跟你解释……”
河田啐了一口唾沫,同时将嘴里嚼得没味道的甘草吐了出来。
“我一般不喜欢理会沙漠以外的事情,但我也不喜欢有家伙跑到我的地盘上来闹事。”
“我帮你找那家伙吧!”
“真的?”
“我了解你们这些猎人,都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能把你们逼到这份上,说不定是个值得一战的猎物。”
“但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
“谁说没有呢!庞大、强悍、有翅膀、狂妄、而且很专一,那家伙就是这样一种怪物,没错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让我来告诉你,白金,角龙的交配季是在每年的二月至三月之间,现在是辰年一月,我们却遇上了一头怀孕的黑角龙,你觉得是为什么?”
“告诉我白金,你上一次产生性冲动是什么时候?”
“你在扯什么鬼话……”
“这可不是胡扯哦……当生物暴露在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极端危险气氛中时,会引发至少两种判断。”
“一种是已经陷入极端状态,即濒死,生物感官会自动迟缓以减慢机体的新陈代谢以保证更多的能量,这会促成生物视觉上的慢动作,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相当清晰,行动也会更加迅速。”
“而另一种,则是尚未陷入极端状态,仅仅是感觉到了恶意,发现自己的生命处在重大危险之中。生物觉得自己被逼上了绝路,于是直觉选择尽快保存自己的种。”
“角龙明显属于后者,它们的领地被未知的威胁所占据,当角龙意识到自己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与之匹敌的时候,对自己这条命的绝望就压过了战斗的欲望,因此进行了生殖行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嗯……我们离你的目标,已经相当接近了。”
“可恶!”
白金试图从粗麻上站起来,然而全身的伤口让他根本无法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