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容摩挲着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脚往后面去了。
“诶,他去干嘛?”子林道。
百里辰风把想跟上去的白子林拦住:“没事,应该是有点事情要和福宝确认。”
唇角轻轻一勾,魅惑而迷人。
白子林呆愣的点头,“哦”了一声又和顾子凡说话去了。
顾子凡收回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回答白子林的问题。
谨容来到后面的房间的时候,子宁刚刚打开房门端着水出来,谨容看了看那个已经用过的水盆,顿了顿:“醒了?”
子宁点头,看了眼里面,压低声音:“刚刚醒的,大人安慰安慰小姑,她,很难过。”
谨容顿了顿,点头。
子宁方走,谨容走进去,就看到姜词直着身子坐在床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心情如何。
想到子宁的交代,谨容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姜词看到是他进来,扯着唇角笑了笑,却忽的发现这个动作似乎很艰难,索性放弃了。
“哥哥,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谨容听她问话,来到旁边坐下:“不太好,不过皇后答应帮我们,国公府的兵力我是一定会弄到手的,到时候要做些什么也简单很多。”
姜词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一愣:“已经这么严重了?”
若是连谨容都准备要动兵的话,就不止是不太好的意思了。
谨容顿了顿,还是点头。
片刻后,“我有脉案想要询问你,我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约莫着你可能会知道,你帮我看看?”
姜词听他说起脉案,顿时一愣,回过神来以后,想到宫里还有个正在“重病”的皇上呢,他们进过宫,那应该就是景文帝的脉了吧。
“哥哥你说。”
谨容看她答应,松了口气。
看到他这副模样,反倒是姜词笑了。
“哥哥还以为我不会答应不成?”
谨容迟疑了片刻,那副说谎不太好,实话又怕她难过的样子让姜词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知道你想什么,无非就是我那么讨厌大周的皇室,为什么还会愿意看景文帝的脉案。”
谨容眼睛亮了亮,微不可见的想点头,又猛地顿住,心虚似的看了她一眼。
姜词笑了笑:“哥哥你莫不是忘记了,同为大周皇室的端敏公主,也是我在路上带回来的,你觉得我是讨厌大周的皇室吗?”
谨容顿了顿,摇头。
“你很善良。”
只要不是和她的大仇牵扯的人,她都愿意宽容对待。
这放在他身上,是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姜词:“不是心地善良,而是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病人在每一个大夫面前都应该是一样的,我是一个医者,这辈子就不能抛弃医德。”
“......”谨容久久的沉默着。
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想自己分别多年的妹妹是他要拼死相护的人,却忘记了她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她善良不伪善,真诚不虚伪,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看来他们不用担心你被自己禁锢在仇恨和悲伤里了。”
心里强大的人,无论经过多少挫折,都不会被击倒。
姜词笑了笑,不可置否。
“那我就与你说一说我诊断出来的结果?”
姜词点头,认真听着。
谨容把在宫里自己断出来的结果说给她听,说的时候自己也很迷茫。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症状和脉的浮动是和软筋散很相似的,但也只是相似而已,景文帝说不是软筋散,他相信他的判断不会有错,但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需要仔细斟酌了。
姜词听完以后,沉吟:“哥哥也觉得不是软筋散?”
谨容点头,似乎是怕她不相信,还解释道:“他以前被下过这个药,肯定不会错的。”
姜词什么都没说,只是挑眉看着他。
谨容以为她是不相信,神情有些着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词噗嗤一声笑出来,谨容都被笑懵了。
“哥哥,你不用着急,我就是觉得你似乎......很在意他?”
“........”
谨容突然沉默下来,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姜词为什么这么说。
姜词看他的神情,恍然明白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算了,还是先说正事,我相信哥哥的判断,既然这不是软筋散,又和软筋散的症状有相似,就一定是有迹可循的。”
谨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因为在医术方面涉猎不深,所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和软筋散症状相似的东西。
姜词神情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道:“我曾经见过一样东西,症状和软筋散很是相同,唯一不一样的是,软筋散只是会让人浑身发软,提不起精神,不会致人性命。那药却不一样,他毒性不大,却会慢慢的麻痹一个人的思想身体,直至死亡,若是下的量小,甚至不会让人发觉自己中毒了,只会觉得是太累了。”
谨容皱眉:“这是什么毒,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姜词:“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我是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但是这说不通啊,怎么会有人制这种东西呢?”
她没说的是,这本古书是白白找来的,她在上面学到了这里没有的很多东西。
听她这么一说,谨容眉头紧蹙:“有解决的办法吗?”
姜词点头,道:“有。”
看到姜词点头,谨容就放下心来了,只要有解毒的办法,一切都好说。
“但是我要看看他中毒有多深,如果中毒已深.......哥哥你知道的,和阎王抢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者说来,如果中毒已深,那即使救回来了,身体也不会恢复完全,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躺着了。
这些情况,她暂时不想和哥哥说,免得他担心,但是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种毒药的话,根据景文帝所谓“病重”的时间,可能已经晚了。
谨容:“我找机会带你进宫,你看一看。”
姜词点头,她忽然有种自己若是不答应,他会很难过的感觉。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对景文帝的感情?
那她,要不要点破呢?
如果是之前,她会很果断的说破,避免他错过自己的感情。
但是如今.....
景文帝的情况不明,如果以后注定要分别,她宁愿他永远看不破自己的感情。
两人说着话,顾子凡也进来了。
“你醒了?”见姜词已经醒了过来,惊喜道。
姜词刚想对他笑一笑,却忽然想起什么,绷住了脸。
顾子凡依旧傻呵呵的笑着:“太好了,有没有不舒服?”
姜词冷着一张脸对着他,顾子凡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想到自己做的事,讪讪笑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不经过你同意擅自.......”
“我不信。”他话还没说完,姜词就打断道。
谨容站在一旁,微微挑眉,选择性忽略了顾子凡求救的眼神,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然后无情的走开了。
顾子凡:“......”
见谨容离开了,姜词的脸色就直直的给顾子凡摆好了,非常生气!!!
顾子凡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媳妇自己哄。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你根本没认识到错误。”
“我真的错了,不然你打一顿?”
“好啊。”
“真的打啊?”
“不然呢?”
......
两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背对着他们离去的谨容耳里,谨容温柔一笑。
若是别人看到,恐怕立刻就要呆在原地了。
如此神颜,若是冷着一张脸,便是上天馈赠的冰雪美人。但若是多上一抹温柔的笑意,便堪比天神临世,可与天光比颜色。
但是,它的主人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过轻轻一勾,便恢复成了原来的淡漠模样,脸色似冰如玉。
走到外堂的时候,百里辰风正在和百里辰逸说悄悄话,白子林在和白子宁说着白二嫂的身后事,端敏公主坐在檐下发呆。
谨容看了一圈,直直往端敏公主那边去了。
端敏看他过来,立刻站起来,拘谨的看着他。
以前,她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就已经特别怕这个常在父皇身边的谨容大人,但那个时候谨容并不怎么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也不常见到,只在偶尔见面的时候飞快躲起来,深怕他冷冷的看自己一眼,那才是让人胆怯的。
如今就在一个小院子里,对方明显是直直的奔着自己来的,她再躲就说不过去了。
“谨,谨容大人。”
谨容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但是端敏就是从那里面看出了一抹嫌弃。
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就被谨容打断了。
“准备准备,今天晚上我带你去国公府。”
端敏一愣,今晚就去?
可是她认识路,不需要他带着去啊?
“我认识路,可以自己去的。”
谨容看了她一眼,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她觉得对方在说蠢。
端敏:“......”
谨容看了她半响,似乎在想什么,最后道:“危险。”
端敏一愣,危险?这是个什么说法?
国公府是她的外家,再怎么说,也不会有危险吧?
谨容不解释,径直离开了。
端敏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觉得国公府一定会帮你吗?”百里辰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道。
端敏看着她,拧眉:“百里大人。”
百里辰风点头,冲着她挑眉:“公主,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原大公子,有些人的人性是会在利益面前止步的。”
端敏皱着眉头,明显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百里辰风也不说什么,只是道:“您可以试探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人的人性都经得住考验。”
看着他和百里辰逸相互依偎着离开的背影,端敏抿唇不说话了。
真的,禁不住吗?
有一瞬间,她也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抛弃,但是心里的执念还是让她相信她的亲人一定会帮她的。
但是现在突然就怀疑起来,真的是所有的亲人就会相亲相爱的吗?
那为什么父皇的亲弟弟,她的皇叔,永安王,还会给父皇下毒,还会把守住京城,还会想把父皇取而代之呢?
这样的亲情,就是她想象的亲情吗?
而有些人,分明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却能在她荣耀的时候和她作对,却在落寞时候拉她一把,给她容身之所,甚至还细心的为她着想。
这世间的感情,真的是血脉可以说明的吗?
端敏茫然的站在庭院里,四处相望之间,是落叶和秋风,落寞而萧然。
猛然打了个冷颤,看了看周围的萧条景象,端敏抿唇,往那个奇怪却温暖的人的房间看去。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欢她,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的喜欢这个人。
她真的可以带给人力量,很温暖的力量,和父皇母后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和那些在她面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姐妹不同,和她那个废物脓包的太子哥哥也不一样。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她会怎么办呢?
端敏带着疑惑,忍不住往里走去。
姜词看着忐忑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端敏一眼,微微疑惑,但是看着对方不安的样子,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给顾子凡一个眼神,让他先走。
顾子凡对端敏公主的到来也很是奇怪,但是鉴于端敏公主之前的行为,让他不太放心让她们两个单独相处。
还是姜词危险的看了他一眼,才让他担忧的离开了。
顾子凡离开以后,端敏就放松了很多,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了。
姜词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端敏迟疑着,还是把她的疑惑说了出来。
“谨容大人说,我的外家,国公府.......不安全,为什么?”
姜词对她会问自己这种事情感到惊讶,而后便笑了。
“你笑什么?”
端敏公主倒不会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但是还是对这样的笑容感到奇怪。
姜词眼珠子转了转,“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聪明,即使什么都还不知道,却依旧能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当然,也有可能,皇后和母家真的不怎么和睦,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让谨容产生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直觉,就已经很恐怖了好吗?
“我记得,国公府有一位二公子?”
端敏点头,国公府位高权重,有多少人,什么人,几乎每一个世家都会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惜二表哥已经死了,听说是暴毙了。”
姜词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或许,公主可以去查一查他是怎么去世的。”
端敏公主拧眉,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什么意思?”
姜词直直的看着她:“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怀疑了吗?”
端敏:“......”
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猜测,但还是被压到了心底。
姜词看她紧紧攥起的双手,摇头叹息:“公主,我虽然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对你的母亲和你的外家,也只能说一句,一脉相承。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相信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但你的外家,你就真的了解吗?母亲可以无私的帮助自己的孩子,但是那可是已经和你隔了一层血缘的人了,她们真的会愿意帮你吗?恐怕不一定吧?而且我并不觉得国公府就是好相与的人呢。”
姜词点到即止,并不多说。
但是端敏冲动却并不蠢笨,至少比那个太子要聪明的多,不可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想不通。
端敏满心疑惑的来,茫然忐忑的走。
一直以来的观念被打破,承受着非同一般的打击。
夜晚的时候,谨容果然带着端敏离开了,院子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白子林看了一眼都在沉默的几人,挑眉。
“来,我们赌一把。”
顾子凡:“赌什么?”
白子林打了一个响指:“就赌他们会不会如愿回来。”
子宁:“这有什么好赌的,肯定可以的,谨容大人那么厉害。”
白子林愕然:“还以为你会说因为国公府是公主的外家,所以可以,没想到是因为相信谨容大人?”
白子宁撇嘴:“可别这么说,什么外家不外家,亲兄弟都不能完全信任,一个外孙女,国公府那种重利的人,会为了她交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到手的兵力?”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若是交出来了,还不还得回去就不一定了。
现在交出去是从龙之功,但是等皇宫安定了下来,皇上可能还会用国公府来杀鸡儆猴,警告各大世家,这天下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皇后再清楚不过,她真的会觉得国公府愿意交出兵力,不一定吧?
白子林无话可说,“厉害。”
“那就说好了,你赌谨容大人可以带回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呢?”
百里辰风微微一笑,和百里辰逸对视一眼,笑道:“否。”
白子林扬眉,看向顾子凡和姜词:“快快快,就剩你们了。”
姜词想了想:“否。”
顾子凡本来想说可以的,但是听到姜词说了否,一时有些纠结了。
白子林看了他一眼,“别犹豫啊,快点,买定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