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看着温柔浅笑的君倾,她怔住了。
这个冷血无情沉默寡言的人,竟也会有这般的笑。
清浅的,温柔的,就像是细碎的阳光洒照在身上般好似能温暖进人心底的感觉。
只偏偏,他这样的笑,不是对任何一个人,而是对着一条大狗,对着一群大小动物。
而也就在君倾揉着那大狗的脑袋时它忽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对着朱砂咬牙切齿地发着沉沉的呜叫声,一副作势就要扑到她身上将她咬碎的凶狠模样。
它身旁的另外两只大狗亦是相同模样,就好像朱砂是什么坏人歹人一般。
朱砂并不畏惧,却也不说话,只听得君倾极为顺口自然地淡淡道:“这是阿离的娘亲。”
“……!?”朱砂抬眸再看向君倾时,又只是看到他的背影而已,瞧不见他的脸,再瞧不见他面上的笑,更瞧不见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而那三只大狗在听到君倾这句话时,全身的毛立刻就顺了,一改那凶狠的模样,竟是摇着尾巴热情地朝朱砂扑了过来,像欢迎君倾回家一般扑到她身上使劲地摇着尾巴,就差没伸出那湿淋淋的舌头朝她脸上舔了。
不只是这三只大狗,便是那围在君倾身边的小东西也绕到了朱砂身边来,或蹭着她的腿脚,或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啄几口。
第一次被鸟兽这般亲昵热情地对待,朱砂怔怔地一时回不过神来。
对这些围到自己身旁来的大小家伙,朱砂非但没有嫌恶,相反,她似乎挺是欢喜,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与阿宝相处久了的缘故,才使得她颇为喜欢这些大小东西?
有一只花羽毛的小鸟蹦跶在朱砂的肩上,正用脑袋蹭着她的颈窝,那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她只觉痒得可以,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呵呵……”朱砂笑着,抬手挡住了那只调皮的小花鸟的脑袋,那小花鸟蹭不到她的颈窝,便用喙轻轻啄着她的手心,那轻轻小小的力道啄在掌心,依旧没能让朱砂忍不住笑。
君倾本是背对着朱砂,在听到她没忍住痒而轻笑出声时,他便转了身来,面对着她,“看”着她,似在认真看着她在认真听着她笑似的。
当朱砂意识到自己失态欲与在前边的君倾赔不是时,抬眸,看见的即是君倾那双总能攫住她神思的墨黑眼眸。
这一次,也不例外。
而一旦神思被攫住,她便忘了思考,更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直到君倾慢慢地完全转过身背对着她时,她才猛然回过神。
当她回过神时,方才围在她身旁的大小东西们又已回到了君倾身旁。
朱砂懊恼自己一而再的失态,故而恢复了她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后对走在前边的君倾抱歉道:“民女方才失态了,还请丞相大人莫责怪。”
“无妨。”君倾抬手抚着站在他肩上的小鸟儿的脑袋,“小棠园很快就到。”
*
时辰尚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小棠园还未被阳光洒照。
时辰虽早,但是小家伙阿离却已醒了,此时的他站在床榻前,正自己给自己穿衣裳。
君华站在一旁,看着动作笨拙的阿离,温柔道:“属下帮小公子穿衣好不好?”
“不要。”小阿离连忙摇头,“阿离会自己穿的,不用小华帮阿离,小华不用在这儿看着阿离穿衣服的哦,阿离自己会的。”
“属下不是在看着小公子穿衣裳,属下只是在这儿陪着小公子而已,和小公子说说话,以免小公子觉得无趣。”君华柔笑着道。
“小华对阿离真好!”小阿离抬头朝君华眯眼开心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穿衣。
待得小阿离自己将衣裳裤子穿好以及腰带都自己绑好了,君华这才在他面前蹲下身,替他理理没有拉好的衣裳,再将腰带给他放平整,还是温柔地问:“时辰还很早,小公子起这般早,怎的不多睡一会儿,小身子都还没有好透。”
“阿离已经好了的,脑袋不疼也不困了哦!”小家伙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膛,“小华不用担心阿离哦,阿离没事的!”
“小公子真懂事。”君华替阿离整理好衣裳后站起了身,“让君方来伺候小公子洗漱,属下到厨房去给小公子将早饭端过来。”
“小华……”阿离抬手扯扯君华的衣袖,有些可怜巴巴地问,“阿离吃了早饭后是不是还要喝那个好难喝好难喝还好臭的汤药?”
“是的小公子,大人特意叮嘱过的。”君华可不敢说不是,即便连他都觉得那个药,实在臭得让人恶心,不止如此,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也真是难为小公子了。
“哦,阿离知道了。”小家伙一脸的蔫吧,却还是很听话道,“阿离会乖乖喝药的,不然阿离长不大,爹爹说的,就算好难喝好难喝的药,阿离都一定要喝。”
“小公子放心,属下会给小公子准备蜜饯的。”君华宽慰着阿离。
“真的吗!?”小阿离现在兴奋,随之又耷拉下脑袋,“阿离还是不吃了,因为小白说阿离喝的这个药是爹爹和小白的命,虽然阿离不懂什么是爹爹和小白的命,但一定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那,那阿离就更不能吃蜜饯了。”
“……”君华心底一阵无言,白公子可还真是……什么好的不好的都给小公子说,哎……
“那属下到厨房去了,小公子稍等等属下。”
“嗯嗯!阿离会等小华的,不会乱跑的。”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
君华退下后,君方即刻前来伺候阿离洗漱,待小家伙洗漱罢后,他便跑到了门边,昂着头认真地瞧了瞧晴朗的苍穹,确定太阳还未爬上来后他跑出了屋,跑到了一株果子结得最多的海棠树下,面对着院门的方向在那儿坐了下来。
他在海棠树下坐下后,他的身边随即聚来了小鸟儿小兔子还有小狗,便是连小猫都聚了过来,不过却只是不远不近地蹲坐在一旁,生怕被那些小狗给唬了似的。
小阿离将下巴搭在膝盖上,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蹲在他脚背上的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的脑袋,一边揉一边巴巴地盯着院门道:“小小白,你说娘亲今天会不会来看阿离呢?阿离在这儿等,会不会等到娘亲呢?你看你看,小小小白生病的时候小小白都会一直守着小小小白的,你自己说了那是因为小小小白是你的儿子,那阿离也是娘亲的儿子呀,为什么娘亲都不来看阿离呢?”
小家伙将兔子的脑袋愈揉愈用力,揉疼了那只白胖兔子,兔子便从他手下跳开了,小家伙便抱过一只小花狗来继续揉,又继续问小花狗道:“小小花,你说娘亲为什么都不来看阿离的呢?娘亲会不会今天来看阿离呀?”
“汪汪!”小花狗没像兔子一般跑开,反是回答了小白的问题,还舔了舔他的手。
“你说你也不知道呀……”阿离很失望,却还是不气馁,将围在他身边的小东西们都问了个遍,“小小小花你说呢?小小青呢?小绿呢?……”
“你们也都不知道呀……”小家伙蔫吧极了,“阿离知道了,一定是娘亲不喜欢阿离,所以才不来看阿离的,娘亲嫌阿离烦,嫌阿离不懂事,嫌阿离碍事……”
小家伙失望伤心得将自己的小身子缩得小小的,他身旁的小东西们像是知道了他在难过,皆用脑袋轻轻蹭着他,以做安慰。
就在小家伙伤心地将整张小脸都埋到了臂弯里时,他忽听得头顶传来了女子温柔的声音,“阿离怎的坐在这儿?身子没有好透可不能这般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