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的双手抓在门闩上,抓得极为用力,使得她手背上的棉布条上有血色在慢慢晕开。
她没有动,没有执意地要拉开门出去,也没有转过身来看向小白。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将下唇咬出了血来。
只听小白又道:“行了行了,杵够了就回屋去吧,别一个二个都把自己当铁打的,非要等着自己身上流出一大缸的血来才觉得自己原来是个人而不是铁打的机甲?”
谁知朱砂还是不动。
小白拧起眉,“喂,我说小猪,你就这么挂心小倾倾?紧张得连自己这条命也不想要了?”
朱砂紧抓着门闩的手猛地一抖,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少顷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小白紧跟着又问,“就算你对我们小倾倾动情了,但也不过这短短两三个月的时日,就舍得为了小倾倾连命都不要了。”
“我……”朱砂将门闩抓得更紧,好像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般,张张嘴后又是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白怀里抱着昏睡了的小家伙,忽地就凑到了朱砂身旁不过三寸的地方,险些吓朱砂一跳,道,“什么叫不知道?”
“我……”朱砂又是欲言又止,末了往旁退开一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小白,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将手移向自己的心口,这才又垂下眼睑,用一种近乎无力的语气道,“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在想到丞相大人有危险时只想着他,而不是想着我自己,我不知道我为何愿意为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我不知道为何每每想到丞相大人的时候就心痛难当,轻则如万千针扎,重则如利刃剖心后再狠狠的撒上一把盐的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我……”
“在想到小倾倾的时候总会心痛难当?”小白将眉心拧得更紧,随之竟是毫不避讳地接着问道,“那你在想那个阿兔的时候呢?可也有这种心痛难当的感觉?”
“会。”朱砂微微摇头,面上并无羞耻之色,只有对这种心痛之感的无能为力,“只是痛感并不强烈。”
只有在梦中,丞相大人的容貌与阿兔的容貌重合在一齐时,醒来后她才会有心痛难当的感觉。
这下轮到小白沉默了。
他紧拧着眉一瞬不瞬地看着朱砂,好像要从她面上瞧出来什么似的,就这么沉默了良久,才听得小白道:“行了,带着小阿离回屋去吧,小倾倾那儿暂时还不需要你来费心,我说过,他还不会死,你要是相信他,那你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是等,而已。”
小白说完,将小家伙塞到朱砂怀里,转身便走,一边摆摆手道:“我困了,我要睡觉,小猪你可别吵我啊,不然我打你。”
“……”朱砂看着小白那还很是悠哉的背影,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才是好。
而就在忽然之间,走开了一段距离的小白在一眨眼间突地又凑到了朱砂面前来,笑眯眯地对她道:“方才那枚指环啊,你再好好看看瞧瞧,指不定还有新发现呢,就这几日吧,我开始做答应帮你的事情,是不是觉得我可好了?”
“……”
“呿,没劲,一张不讨喜的脸,我睡去咯,我说过的,不许吵我啊。”
“……”
小白说睡,然这一整夜,他并未躺下,更未曾合眼,他坐在君倾卧房的屋顶上,坐了一整夜。
他在沉思,也在等人。
等君倾。
朱砂亦一夜未眠,待小家伙入梦后她便站在窗边,看着院门的方向,站了一整夜。
棠园里是安静的,然今夜的帝都,并不平静。
不仅不平静,甚至,百姓恐慌。
就在小阿离捂着自己耳朵跑来与小白说自己耳朵疼的时候,相府之外,街市之上,有路人惊骇的声音颤抖着响起,“看,看,天天天上!那那,那是什么!?”
“哪里有什么啊,不就是乌云而已?”
“不是!不是!你们再看一次,再认真看一看!”
“那那那——那是什么!?”
“是乌鸦!乌鸦!成百上千的乌鸦!”
“怎,怎么可能……乌鸦,乌鸦怎会这么一大片地出现在帝都头顶!”
“老鸹过,有灾祸,老鸹过有灾祸啊!”
“不,不好了!老五啊!咱家的狗今晚像是疯了一样!狂吠不停!整条街上的狗好像也都在狂吠不止!”
“快!快去禀报内史大人!道是今夜天有异象!这城内城外的鸟兽都好像疯了一样!”
“我的隼!我的隼!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找我的隼!?我的十几只隼哪!”
“看,看啊!这些个鸟兽都是往城西的方向聚集而去!城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
此时的城西,此时的缕斋,此时的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