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很高,却不是木板搭成的邢台,而是一块块劈成块状的木头和一捆又一捆柴禾搭成的刑台,足足搭了两丈宽半丈高!
那些木头与柴禾,是桃木劈成木头,桃木的枝桠捆成的柴禾!
半丈高的刑台上,架着一个精铁打就的十字刑架,架杆足足有一尺宽!
架杆底部入土半丈之深,极难撼动。
假若这刑架上捆绑着人,假若这堆做刑台的柴禾点燃起来,这刑架上的人,必将痛不欲生。
脚下全是火,背部被灼热滚烫的铁铸刑架烧灼着,其中滋味,尽可想象。
这个刑台,自然是为君倾准备的。
帝君姬灏川就坐在主刑官的位置上,神色冷冷。
能得帝君亲自监斩的人,君倾也是这燕国史上的第一人。
他们是要准备烧死他。
却又不仅仅是烧死他而已。
刑台旁站着两个赤着上身的健壮刽子手,不同于一般的刽子手。
因为一般的刽子手手上拿着的是锋利的大刀,能将人的脑袋一刀就能砍下的大刀,而这两个刽子手,手上拿着的却不是大刀。
他们一人左手上拿着的是一支火把,右手上提着的是一桶猛火油,另一人手上,右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沉重的木头锤子,左手上拿着的则是……一根钉子。
一根成人食指粗细,四寸左右长的钉子。
桃木削成的钉子!钉子一头削的很尖很细,只要力道用得对,它就能轻易地钉进人的皮肉里,钉进人的头颅里!
就算钉不进,也能用那刽子手手上的大木锤将人的头骨先行打碎,再将这桃木钉钉入,同样能让这人的魂灵击碎!
桃木钉入头骨,若是妖,将魂飞魄散,若是人,那此人的魂灵便将生生世世化作荒野之魂,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井,没有往生,只能游荡于这天地间,直到灵气殆尽,魂随风散。
连一缕冤魂,都没有资格做。
君倾看不见,看不见刑台,看不见刽子手中的桃木钉,但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们在等着他的这一天,他又岂非不是在等这一天?
不用姬灏川发话,也不用兵卫擒押,君倾像是到了一个茶馆一个饭庄一样,慢慢地走上了那柴禾搭成的刑台。
桃木柴禾搭成的刑台,本是走不稳的,可君倾的每一步,却像是踩在平整的砖石铺成的石阶一样,平稳异常,既不歪倒,也不踉跄,更不需要搀扶着什么。
但凡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能在这样的不平稳的柴禾堆上走得如此的平稳的人,当是有多身后的内力!
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君倾……竟是习武之人!?
他藏得……如此之深!
刑场内外的所有的兵卫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手中的兵器抓得紧紧的,双眼死死盯着君倾,就怕这个诡异的妖人会突然生出什么妖法来一样。
不过他们也无需这般紧张,那些木头柴禾可都是桃木,妖人异类最害怕的桃木,那妖人在其中,就像是老鼠到了四壁光滑的大瓮了,再不可能爬得出来!
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有太阳,就好像上天也在庆幸诛杀妖人君倾这一大喜事一样。
刑犯既已走上了刑台,那自是要将其捆绑到那铁铸的刑架上去,是以随即有兵卫上前来,用粗大的铁链将君倾牢牢绑在了刑架上。
距处刑的正午时分不过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姬灏川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君倾看,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等着刑台被泼上猛火油被大火燃烧的那一刻。
没有谁比姬灏川更期待这一刻。
他被君倾压制得太久太久,久到他逼不得已要用最卑劣的方法去杀他,而就算是最卑劣方法,他也未在心中抱过成功之想。
就算诛杀是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但他也从未想过诛杀会成功,会成功地取下君倾的性命。
然她虽未成功,却也是成功了。
他从未想过,那个天地无畏的君倾,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乱了心!
一个人若是没有心,谁都伤他不得。
他一直以为,君倾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谁知他竟然有心。
不仅有心,甚至还会动情。
一个人若是有心,那他就再也不是无坚不摧,那他就一定会有弱点。
致命的弱点。
诛杀就是君倾的弱点,致命的弱点。
若非如此,四年之前,他又怎有机会取了他的性命?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四年之后,那个由他亲手了结了性命的君倾!竟又活了过来!
不仅活了过来,竟还又回到他的眼前来!还要再如四年之前一样,处处压制他,他为帝王,却又不是真正的帝王!
身为帝王,怎能被一个下臣压制!
但,他已经不是四年之前那个手上无权的新帝,他也不再是四年之前那个只手可以遮天的丞相君倾,他就算有卞国在后撑着又如何,他手上再无实权,他不过是空有一个丞相的名头而已。
既是空头之名,他就赏给他又何妨。
君倾这个人,总归是要死的,再一次死在他的手里。
他忍他一年半载,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名正言顺处决他的时机。
百姓,就是最好的刽子手。
这是百姓之请,卞国也插手不得!
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国之君,更是不敢。
他要君倾的性命,谁人也拦不得!
这一次,纵使他是青羽妖人,也绝不可能再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一个连身体都化作了灰的人,又怎可能还复活得了?
就算他真有妖法,也离开不了这个地方!
猛火油已在君倾脚下的柴禾堆上洒好,也浇到了他背后的那桩铁铸刑架上,只等姬灏川手中的令箭落地。
处刑时辰已到。
“处刑时辰到——”
姬灏川手中的令箭在这高唱声中离了手,面色阴冷,毫不犹豫。
“戾——”一声尖锐的戾叫声在令箭离开姬灏川的同时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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