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这是《大学》中的句子,不是《论语》里的,夫子不是说接下来教《论语》吗?那现在为何又以《大学》中的句子出题?夫子难道是故意难为我们?”
一众学生抓耳挠腮之际,小胖子顾天全朝宗东方发难了。
有人懒洋洋地附和他:“顾才子说的好,夫子就是故意难为我们。”
吵嚷了一阵,这些人又趴在桌子上,一会儿相互扔纸球,一会儿咳嗽扬声,『乱』哄哄的,没人理会贾东方。
这下可把宗东方惹恼了,他敲了几下教鞭:“顾天全,四书五经都是相通的,我方才讲了半天,看来你是一丁点儿都没听懂。”
他不怕笨学生,不怕淘气学生,就怕这种弄不到路子上的,顾天全这号的。
“哈哈哈,夫子说顾大才子没听懂,没听懂……哈哈哈……”一群学生又开始起哄。
宗东方叱了他们一句,而后高声道:“姜琬,你来说说。”
姜琬凭着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想起高考前他老爹『逼』着他背的古代的几篇状元文,他依着葫芦画瓢,想了两句搁在脑海中,想要说出来,又怕再被顾天全怼,就说:“学生惭愧,学生实在不知。”
宗东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顾同学是真不知,姜同学是假不知,诸位勉乎哉,勉乎哉!”
众学生听了哄然大笑,纷纷朝姜琬吹起口哨来。
顾天全平时挺爱笑的,他大概信了爱笑的人运气都不错的邪,可连着两次被打击的这么惨,他笑不出来了,嘴角抽了抽,倒在地上,翻起白眼来。
众人手忙脚『乱』,去扶他的,给他顺气的,热闹闹围了一圈。
宗东方当作没看见,夹起书本,宣布下课,他人先走了。
得。
姜琬一看老师都走了,也收拾了下东西,从学堂里出来,走路回家。
*
“咚——”走到半路,他一时没留意,撞上了拐角处突然跑出来的孩童。
站稳一看,姜琬惊喜道:“师弟。”
原来是她,还是穿了件蓝『色』的粗布长袍,乍看分辨不出『性』别。
宗小茹二话不说,藏到他身后,指了指前面。
姜琬一抬头,见一位短眉粗浓的『妇』人追了过来,她的身材胖若两人,头上发髻稀薄,『插』了五、六支金钗,鬓边簪一朵大红的芙蓉花,衬的是……好一朵鲜花『插』在猪头上。
“小兔崽子,你敢丢老娘石头,走,见你家大人去,给老娘出看大夫的钱……”她说着,就要去抓宗小茹。
姜琬挺身拦下:“这位大娘,有话好好说。”
“呸!”胖『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谁是你大娘?”
姜琬仔细一想,凭着原主的记忆认出来了。
这位是顾天全他继母——苏州城里有名的一个泼辣人物,平时不是在街上撵着小贩拌嘴争执,就是和街坊邻居骂架,左邻右舍没一个人说她好的。
都盼着她倒霉。
谁知道,前年,顾家大伯子中了进士,被分到江南府里面做了官,她就更不得了了,见人就让人家喊她“夫人”,一喊错,她就要骂个不停了。
所以,苏州城里人人躲着她走。
“顾太太,有话好好说。”姜琬冷了口气问。
人品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何况还隔着男女、老少之别,他打算应付两句走人,少招惹她为妙。
顾氏歪着嘴角:“那兔崽子朝老娘头上丢石子,砸的老娘脑仁疼,老娘要他老子爹赔钱……”
姜琬看了一眼宗小茹,她连连摇头,意思是不是她干的。
“顾夫人看郎中要花多少文钱?”
顾氏伸出白胖的手指比了比:“少说也得50文钱。”
在南朝,8文钱能买一斤猪肉,普通的小病看个郎中,只需要5、6文钱,金贵些的,抓点大补的『药』材,20文足足有余。
她开口就索取50文,可见是讹人了。
“20文,顾夫人看怎样?”姜琬从兜里『摸』出一串钱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氏咧嘴:“30,老娘就放过那崽子。”
姜琬冷冷看着她:“25,顾夫人要的话便接了,不要,就去衙门找官爷理论去。”
顾氏被他的眼神镇住,咽了咽唾沫,一把从他手里拽过钱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她走远了,姜琬看着面『色』苍白的宗小茹,不解地问:“师弟怎么会惹上这等泼『妇』?”
看她瘦瘦弱弱的样子,眉间又带着一缕书卷气,一点儿都不像惹事的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