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之中, 宗小茹派人送来两次信儿, 姜如玉的病情时好时坏, 昭城公主为她请了宫中的太医诊治,竟也不见好转,更有愈发沉疴的迹象, 弄的公主身边的人很是不耐烦。
“选入宫中的伴读,若是一病不起,可以提前请求出宫吗?”姜琬蹙着眉问宗家的仆人。
彼时已是傍晚, 乌云厚重,一副山雨欲来之貌。
“姜琬, 这个你想都不要想,除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宫里的人或许嫌她晦气,将人送到『乱』葬岗去。”忽然一个清糯的声音响起。
姜琬循声望过去, 只见宗小茹一身青衫, 面『色』严肃地从斜刺里出来, 正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姜琬赶紧把她请进屋中。
进京之后, 宗小茹很少抛头『露』面了,他有些意外。
“我怕你听了如玉小姐的事情之后沉不住气。”宗小茹抿抿唇,轻巧的小身板凑过来:“姜琬,你这次大概有心无力了, 我也是。”
不但是她, 就连宗东方也无能为力。
那是公主府的事情, 除非皇帝发话, 不然大臣谁能管到人家后院的奴仆身上去。
所以她要亲自来跟姜琬说一声。
姜琬摇摇头:“上次我写的书信,可送到如玉手中了?”
他真是想不通,顾玠还没死呢,她痛不欲生是为的个什么。所以他在心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劝她放宽心思,往前面看才行。
天下哪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事情。
“听说如玉小姐见了信之后冷笑几声,并没有说什么。”宗小茹道。
姜琬:“我再写封信与她,就说顾表兄已经逃离浙西了。”
宗小茹疑『惑』地看着他:“顾公子真的逃出来了吗?”
姜琬默然良久:“以顾玠的品行,不大可能与裴豫之流合污。”
“你写吧。”宗小茹没再说什么,替他铺开纸墨。
***
黄晕之际,京郊通州的大运河畔。
一名身材瘦弱的书生随意走着,腰间『插』着一柄绢面白玉骨的折扇,浑身流『露』出百般不羁之气。
所过之处,正停着一首雕栏画栋的画舫,里面一群女子,穿着锦绣衣裳,正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那清贫书生看见她笑自己寒酸,也不恼怒,停下脚步,温声道:“何事倚楼笑嘻嘻?”
京城的歌『妓』们略通文墨,一哄而笑,有名红衣歌『妓』尖酸刻薄道:“笑你布衣寒儒迂。”
“锦绣空包驴马骨,那人骑过这人骑。”清贫书生哈哈一笑,潇洒而去。
“我呸,疯子。哼,当他是谁?要我知道他名姓之后定叫他在京城混不下去。”红衣歌『妓』忿忿道,脸上尽是羞怒之『色』。
“顾顾玠?”一女子花容失『色』:“他们说他是曾经名动江南府的才子顾玠啊。”
“呸,那又怎样?等着瞧吧,反正,明年科举,没他的事儿了。”那名红衣歌『妓』道。
“是啊,咱们现在押探花押的是姜琬姜公子,你们谁瞧见过他?”
顾玠走远了,隐隐约约听她们谈论道。
“呵!”他轻笑一声。
姜琬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了。
江南府自古文章多锦绣,本来一个解元的名头就够他闪耀了,又传出名动京城的韩惠、皇甫杰二度寻访不遇的传闻,当真出尽风头。
恐怕明年春闱的时候,各路考官都会留意着这位少年了吧。
进士及第,不出意外,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顾玠!”——
顾玠自嘲地笑了笑,疾步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被两个穿着便装的锦衣卫围拢上来:“你好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