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进去的一扇铁门被拉开后,里面又有两重门,全部打开后,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引人呕吐,姜琬掩了口鼻,『摸』索着墙上的油灯点亮,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你,你可是姜琬?”梅三韧最先瞧见有人进来,提着最后一点气力问。
姜琬拢着油灯照过去:“你是梅将军?”
“正是。”铁栏的牢房里一个身材高大、胡茬吓人的男子应声道:“天不亡我啊。”
原以为自己纵马一声,却落得个活活饿死在这里的结局,谁料柳暗花明,竟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姜琬上前试图打开那把锁,他用靴中的短刀试了试,无果,惊问:“郑九呢?”
郑景手下不乏鸡鸣狗盗之辈,或许郑九就身怀开锁的绝技呢。
“那位小兄弟方才还在这里,难不成又出去了?”梅三韧道。
姜琬进来之前这里太暗,他实在看不清谁是谁。
提着油灯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有人惊呼:“啊,死人了……”
姜琬急忙拢着油灯循声过去,只见郑九抱着另外一个人倒在地上,背上中了数支毒箭,根根扎在要命处,就算神仙看见,也无力回天……
“郑景。”他凑近了才发现,郑九身下护着的那个人,竟是郑景。
抬头一看,原来上头有个单独的牢房,是由机关控制的,只要有人试图打开,埋在四周的毒箭就会自动发『射』出来,置人于死地。
“救……救他……”郑景瞧见是姜琬,只说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姜琬把郑九翻过去,从他身下挪出郑景,抱到梅三韧的牢房前,把裴丰的事说一遍:“如今要我回去找毅王殿下来救你们是不可能的,我怕自身都难保……”
梅三韧道:“且莫说这个,你拿我的剑把锁打开,我出去了自然有办法。”
姜琬接过他的青铜宝剑,在外头那个锁鼻上砍了几刀——纹丝未动,是把好锁。
“剑拿来。”梅三韧从姜琬手里拿回去宝剑,往后退了几步,用尽平生气力,咣的一声,生生把铁牢砍出一人多宽的缝隙来。
姜琬看的心惊胆战:“梅将军,你,你还好吗?”
“无妨。”梅三韧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扶我出来。”
姜琬依言把他弄了出来,又有几个尚且能动的将士跟着挤了出来,梅三韧吩咐他们两句,转头道:“姜监军,你打算如何?”
“在下实没主意。”姜琬道。
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裴丰那里回去说不定就是个死,若直接回京,又无法向皇帝交待,万一裴丰回来再反咬他一口,也逃不了一死。
“不如,你我先一步进京。”梅三韧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跟他说了番话。
一合计,裴丰眼皮子底下不能呆了,姜琬当机立断,照着梅三韧说的,连夜绕远路抄另一条道往更北的小国大阗去了。
在那儿换了商人的服饰,买了两匹马,次日便赶路进了玉门关内。
入关后,梅三韧亮明身份,他人缘不错,一路上被各地的朝廷驻军照顾着,二人换了四皮马,终于在第五日奔回了京中。
京城眼下还是守军森严,他们这回防备的不是北夷人了,换成了毅王裴丰。
皇帝是个多心的,第一时间从太子口中得知大捷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前去召回朝廷军的将领,一方面又去信安抚裴丰,诱他回京,另一方面调集精兵良将护卫京畿,方方面面地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入京,刚换好衣裳,宫中的人便候在外面等着二人:“梅将军、姜监军,陛下请二位速速入宫,不得耽搁。”
姜琬见他们满面和善,似乎等着他的并不是坏事,在心中松了口气:“走吧。”
天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宫中的太监走的那叫一个匆忙,姜琬脚下带风,走至宫门处,险些撞上人,凝目一看,竟是宗小茹。
她身上披着藕荷『色』绣缠枝莲花纹的披风,内里是蜜合『色』的襦衫,一件海棠百褶裙,银边莲纹绣腰带,嫋嫋迎风而立。
她的脸蛋、个子又长开了些,虽然模样看起来很孱弱,好像轻轻刮起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但那双如水的眸子那样的淡然,洞明一切的深邃,让人看着又不敢小觑她。
她朝姜琬一笑:“去吧,陛下和太子等你多时了。”
她这一笑犹如给姜琬吃了颗定心丸,他的心瞬间就稳住了:“多谢姑娘告之。”
宗小茹又笑笑,用眼神和他道别,转身走了。
行至无人处,她躲起来,忽然捂住脸,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终于等到这个人回来了。
他没有战死,还能娶她,他们,大约会携手过一生的。
她没有做了望门寡,没有。
宗小茹恨不得给天地磕几个头,谢谢他们保佑姜琬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