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下午还是回了公司。
工作很忙,压力很大,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做事,可心里空荡荡一片,捱到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周沉的电话。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顿饭……”
周沉的车子准时等在了瞑色门口。
连翘上车,他就坐在车后座上,冲她微微一笑:“余小姐,又见面了,只是这次总算不是偶遇。”
这次是他主动约她,虽然让连翘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礼貌性地跟着笑了笑:“是,这次不是偶遇,周先生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她的态度毕恭毕敬,周沉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涩然的不舒服。夹住扔划。
“我请你吧,上回在香港我搅了你一顿泰式料理,今天补给你。”他自然地找了一个借口来掩饰自己明明想见她才请她吃饭的目的,抬手吩咐司机开车。
一路上连翘都没怎么说话,更不会想上次那样叽叽喳喳一直问他去哪儿吃,满脑子心事呢,哪管得了这些。
冯厉行见她支着下巴抿唇不语的模样,大概也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父亲的事。”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直垂眸不说话的连翘突然目光一闪,转过身来,有些接不上话。
周沉却依旧微微笑:“我知道你跟你父亲的事,这些年你们关系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我看得出,你很爱你父亲。”
这句话让连翘更惊讶。
“你从哪里看得出我很爱我父亲?”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见面吗?”
“记得,你拿错了我的行李箱,然后约在机场把行李箱还给我。”
“嗯,就是那只行李箱,你当时说那只行李箱是你父亲替你选的,你父亲曾对你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替你选了一只结实的行李箱,因为以后要陪你走很长的路。”周沉徐徐讲到这,留意连翘已经开始泛湿的目光。
他继续:“那是男士旅行箱,可是我发现那只箱子已经用得很旧了,说明你这些年一直在用,对不对?”
对。
连翘在心里回答他。
一直在用,拎着它从邺城只身去巴黎,在巴黎颠沛流离搬来搬去的时候,每回都用它,所以箱子的外皮已经磨损,可是她舍不得扔。
“他说过,这只行李箱会陪我走很长的路,行李箱做到了,可是他没有做到。他不要我了,这些年我都几乎独自一个人过,可是我一直以为他总有一天会让我回去,我一直这么以为,可是他现在已经病成这样,好像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却还要用那最后一点力气来赶我走……”
她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希望,早晨在医院检查室的时候全部被陆予江骂光了。
所以她怎么可以承认,怎么可以承认自己心里一直爱着陆予江,一直爱着,即使他对她这般残忍,她还是觉得他是她父亲?
连翘吸了一口气,眼光涟漪,眸子里那一抹水渍托在眼脸里。
周沉不敢再说话,定定看着她,怕她哭,又怕她不哭这么憋着。
车厢里的时光仿佛静止,窗外的灯透过玻璃像白色的带子一样抚过她的脸上,她还是那么倔强,咬着唇,无声无息,泪却就这么当着周沉的面滴了下来……
周沉觉得自己简直该死。
苏卉那次在医院门口骂他的话他一直记着。
“那么多女人一拨儿接一拨儿地往你怀里钻,可这些年没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倒是没想到最终你却栽在一个小妖精手里?”
“……而且她年龄还比你小那么多,整整就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你想要,老爷子也不会同意!”
就这两段话,他真的一直都记着,往心里记,往骨子里记,就快记成一条血肉模糊的伤,所以才反复疼,想她一次疼一次,见她一次再疼一次,因为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承认他对连翘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但思维和心思他控制不了,可他又多么痛恨自己这种“无法控制”,所以才一直记得苏卉的话,用苏卉的话提醒自己,可是有用吗?
如果有用,今天他不会主动约连翘。
天知道,这么多年,他何时主动约过一个女人。
“连翘…”他沙着声音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是周沉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连翘微微转头,想说话,可他的手却先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