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ry和连翘到归叶堂的时候,刘院长已经把安安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其实要带走的也没什么,无非是几件衣服和他平日里玩习惯的玩具,那些玩具和衣服大都也都是连翘之前给他买的。其余生活用品连翘都已经帮他添置好新的。
剩下带不走的便是感情。
安安虽然还小,且归叶堂只是一间孤儿院,但总是他住了五年的地方,难免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伤心。
有几个跟他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小朋友都开始哭,别人一哭。安安便也开始抹眼泪。
刘院长在一旁看着也心酸得很:“安安,别这样。开开心心的,从这里走出去你是去过好日子的,以后你就在妈妈身边了,安安以后就不是孤儿了。”
这番话说得略大一些的小朋友哭得更厉害,看着别人被领走,那滋味确实很难受。
连翘也看不下去了,半蹲到安安旁边,摸他的头:“安安,别哭,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回归叶堂看刘院长和其他小朋友啊…”
小家伙这才点点头,抹了抹眼泪。
走的时候刘院长和几个小朋友一直把他们送到院门外。
刘院长将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大箱子放到perry的后备箱里。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些生活用品就不需要带走了,我都给他买了新的。”
“不是。”刘院长回答连翘,又将箱子打开。
满满一箱子的糖果罐头,都是空的。
“这是这两年你寄给安安的糖。每一次你给他糖都会说等他把这罐糖吃完,你就会把他领回去,结果两年下来就积攒了这么多空罐头。”刘院长说完,连翘的眼眶已经湿了。
她忍不住搂过安安的头……
这些年她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很多人,但她从未觉得自己对不起谁,除了安安,安安是她这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疤,弥补不了的过失,更何况一个谎言她连续说了这么多年,让这么小的孩子不断希望又不断失望,简直卑鄙至极。
“对不起……”连翘忍着眼泪摩挲安安的头发,将他的头搂过去贴在自己小腹上。布丰匠血。
刘院长看着眼眶也红了。提醒连翘:“虽然有些话当时我们都知道是哄他的,但是他都记到心里去了,这孩子虽然平时性子不活脱,但是心思藏着极为深,所以希望以后你好好待他,也可以弥补这些年你亏欠他的母爱。”
一番话,连翘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回去的路上,连翘一直紧紧搂着安安。
五年,她还记得安安刚出生的模样,很小很瘦,全身都是干巴巴的皱皮,连哭声都好像比其他孩子要小,依依呀呀地卡在喉咙口发不出出来似的。
当时护士要将他抱给连翘。可连翘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挥手叫护士把他抱了出去……
随后的那么多日夜,她几乎被悔恨占据,恨自己为何要把他送走,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抱一抱他。
……
perry一边开车一边默默留意车后座上的连翘。
她一路都抱着安安,脸斜侧着贴在安安额头上,好像稍稍一松手,怀里的孩子就会消失。
其余便一直在流眼泪,没有哭声,但泪水顺着鼻梁淌到嘴唇上,最后全部留存在尖尖的下巴,看到后面perry都有些心疼了,这姑娘身上发生的事他基本也都知道,从思慕陆予江的女儿变成余缨的私生女,却阴错阳差成了思慕的继承人,捱过了思慕最危难的时机,同时与圈内几个男人有染,与黑社会大佬有个5岁大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现在肚子里又怀了周家的子嗣,但她却选择和冯厉行在一起……
这么想一圈,23的连翘实在可以当成一个传奇,在外人眼里她便是一个矛盾体,妖娆,风骚,不知廉耻,游离于多个男人之间,却也够坚强,够果敢,够有魄力,不然怎么撑得住整个思慕集团。
只是唯独现在这番模样大概没几个人见过。
哭得像个泪人,仿佛全身都是软的,软的头发软的心,软的嘴唇,软的手臂……
实在是让人又恨又怜惜的姑娘。
perry忍不住叹了口气。
冯厉行当晚刻意推掉了所有应酬,准时下班回来陪连翘吃饭。
这是安安在这边正式与冯厉行吃的第一顿饭,他还是有些拘束,但冯厉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隔阂,虽然在与他沟通交流方面还是有些生涩,但至少知道给安安添菜剥虾……
一家三口人的第一顿晚饭,并没有太意外的雀跃融融,毕竟冯厉行跟安安还不熟,但至少也算和谐安定,这样连翘已经很满足。
吃过饭之后薛阿姨去厨房收拾碗筷。
连翘便带安安去洗澡,冯厉行不大放心。
“你大着肚子行不行?不行的话叫薛阿姨去帮他洗。”
连翘哪里会肯,这种事情她肯定是要亲自做的。
“没关系,安安都这么大了,帮他洗澡也就是在旁边看着一些便好。”
她如此坚持,冯厉行也只能由她去,遂叮咛了几句,自己去书房工作了,留给他们母子独处的时间。
等冯厉行工作完出来,发现连翘卧室的小桌灯还亮着。
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见她就斜靠在床边,一手支着自己的身子,另一手搂在安安的肩膀上。
安安已经睡得很香了,她却还坐在那里。
冯厉行有些奇怪,小妮子半夜不睡做什么?
“连翘……”轻声走过去。
床上的人回身,冯厉行心里一疼,即使这么微弱的灯光他也发现她哭了,眼睑下泪渍涟涟。
“怎么了?”
“没有…”她用手指在眼睛下面捻了捻,冯厉行才不信,坐过去,半搂着她,“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心里难受。”
“为安安的事?”他一眼看穿,连翘点点头,又转身看着睡梦的安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抖了抖,眼泪又簌簌掉下来。
真没出息,她今天已经哭了一整天了,也不知是太悲还是太喜。
冯厉行将她的脸慢慢捧过来,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心里疼得厉害,只能好声劝:“别这样,安安都已经接回来了,你再哭就是浪费眼泪!”
结果这么一说,连翘哭得更加厉害。
冯厉行只能把她揽上肩,轻捋她的后背慢慢哄:“好了好了,再哭把安安吵醒了,以为发生什么事。”
“呜呜呜……”肩膀上的人抽搐得厉害,双手五指死死揪住他的后背衣料,“冯厉行,你知不知道我在巴黎的那五年怎么过的?每天每夜的想,想安安,恨自己,几乎每晚都要做噩梦…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他送走……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没有办法带着他过下去……我吸大麻,抽烟,滥赌……我没有明天的,冯厉行…我以为我没有明天的,我一直觉得我会死在巴黎…所以我甚至割过脉,可是没有死成…谢从凉不准我死…冯厉行,你有过那种日子吗?想死都不可以,可是我根本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
她哭到最后只剩呜咽之气。
浑身瘫软,要从他的肩膀上滑下去,可是冯厉行却将她死死搂住,拼命搂住,好像要用尽这最后一丝力气搂住这怀里越来越凉的温度。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五年前种下的孽,是他在那一夜夺走了连翘的一切,曝光了她的照片。
“不够!冯厉行……一句对不起怎么够!”她抬起头,血红的目光戳在他脸上,“你欠我的何止这些?你欠我的何止这五年?你欠我一辈子,一生一世,还不清了,所以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
她已经没有哭的力气,声音哽咽不堪,像是一直受了重伤的猫,呜咽之气全部卡在喉咙里。
只能用手去捶他,用牙?去咬他,要让他疼,让他比自己更疼,可是没有用,连翘知道怎么做都没有用。
她所有的筹划和报复,就算最终成功了,最多也只是让这个男人身败名裂,可是她的痛苦谁来收拾?
还有安安,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谁来收拾?谁来给他们一个解释。
“冯厉行…冯厉行……”她也只能喊出他的名字,恨到一定程度,手脚都无力,言语都变得轻薄。
冯厉行看着连翘的样子,那么恨又那么疲惫,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痛楚和绝望,怀里的人已经瘫软一片,拼命捶打着要滑出他的怀抱,他却不准,要将她搂得更紧。
“对不起…连翘…我会弥补…欠你的这些,我都会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