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声音已经异常冰冷,虽然看懂了,但他不敢信。
连翘吸口气,难得诚实:“二宝的亲子鉴定!”
冯厉行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呢?是喜?是怒?还是惊吓过度?
百转千回,他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了。脑子里空荡荡一片,嘴角那抹笑却渐渐又勾起来,阴寒无比……
连翘知道自己是要完蛋了,每回他脸上出现这种笑的时候就是大难将至。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挑对时机跟他坦白,可是这种事似乎怎么挑时机都不对吧。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后面更是错上加错,现在终于要来承担后果。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生日惊喜?”冯厉行抖了抖手里那张单薄的纸。
连翘点头:“还需要听我跟你解释么?”
“解释?”冯厉行依旧在笑,只是眼里的光泽一点点褪掉,“我现在只需要你回答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二宝是我的孩子?”
连翘又重重吸了一口气,既然要坦白,那就应该坦白到底。
“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这么久?看着我妒忌心痛为难都无动于衷?甚至当初我要你去打掉这个孩子,你居然满口答应?”
冯厉行越问越觉得心寒。
自己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大笑话,像白痴一样被这个女人骗了这么久。差点连命都给她了。可到头来才发现她一直把自己当个傻瓜在骗。
冯厉行冷笑着往后退,将那张纸甩到连翘脸上。
连翘没有躲,纸片刮过她的眉心,撩起一阵风,几缕头发被挂到嘴唇上。
两人就那样相看几秒,最后还是连翘先弯腰将那张纸捡起来,顺手把头发从唇边拨开,一字一句的问:“所以你不需要听我解释,对吗?”
她这种时候还能做到如此冷静,可她越冷静,冯厉行越心寒。
“不需要,还解释什么?既然你有心瞒我,又何必事后虚情假意!”冯厉行心里有他自己的委屈和难堪,他为了接受这个孩子在心里挣扎了无数次。
日日夜夜。这个女人应该都能看在眼里,可她竟然心安理得地隐瞒,然后某一天突然扔给他一张轻飘飘的亲子鉴定,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他差点逼她去打掉自己的骨肉!
当初她进妇产科办理流产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日夜,她躺在自己身边又是怎么想的?
冯厉行看着眼前的连翘,突然觉得一下子陌生起来,感觉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那是由内心深处升起来的恐惧,就好像他已经把自己整颗心都掏给她了,而她却连皮毛都没有完全露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隐瞒和隔阂。
他突然觉得自己失败了,掏心掏肺也换不来她的任何。
这个女人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
“陆连翘,先是安安,现在是二宝。你告诉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干脆一次性说出来,省得我一次次当傻瓜被你耍!”冯厉行的声音越来越阴冷,可语调却是平铺直叙,那模样看上去不是失望,而是深深的痛彻觉悟。
连翘心里快要窒息了,她知道这回冯厉行是真的生气,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好好跟他解释。可骨子里的性格决定她不轻易去低头哄人,所以她只是将那张鉴定书收好。
“应该没有什么事瞒着你了,这是最后一桩,但你这样子估计也不需要我解释了,只是很抱歉,让你好好的生日弄得不开心!”连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冯厉行恨得过去捏住她的手腕,以为她会求饶,至少也应该服次软,可连翘只是微微笑了一声:“我都已经说过抱歉了,原本真的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成了惊吓!”语气黯淡,表情却丝毫没有变样。
冯厉行被她弄得一口气顶在胸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陆连翘,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从前你一直都说我狠,可我怎么狠得过你!”
她才是那个最没良心的东西!
冯厉行用劲一甩,连翘连人带腕被他甩出去一段距离,后背撞在床上,有些疼,但她还能受得住。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可以忍你一次,二次,三次,但抱歉,这次我估计忍不过去!”
冯厉行惨淡勾了勾唇角,重新拿了外套撞门离开卧室……
“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走廊里传来兰姨的声音,随后一阵脚步下楼声,车灯很快亮起来扫过二楼卧室的玻璃,“轰-”地开出了园子。
“这次我估计忍不过去!”连翘回想他最后一句话和当时的表情,不由闷涩一笑。
一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是错的,中间努力想要扳直,可从根里就不对了,后面怎么努力都不会有好结果吧。
冯厉行那晚彻夜未归,第二天早晨回去,宽敞的别墅里悄无声息,连下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他想想还是去了二楼卧室,推开门,阳光照在地板上,床幔轻舞,却空无一人。
“哗啦啦”听到一声细碎的声音,转身才见桌上用一个首饰盒子压着几张纸,窗口的风进来,纸的边角便被吹得卷到了一起。
冯厉行走过去,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是连翘的字迹。
“我去临桂山区了,王琦把杨钟庭名下的一辆车和一套房卖了,折成支票让我去送给宋微言的家属。
这次去我应该会在山里呆几天,趁这机会你也可以考虑清楚我们以后的关系。
机票和离婚协议我都压在下面了。
这次我把选择权给你!”
往后翻,最上面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手一抖,两张机票便从协议书里面掉了出来。
机票的目的地是毛里求斯,日期是一个月以后。
冯厉行记得自己曾经许诺给连翘,如果他们结婚了,会再带她去趟毛里求斯,现在他把机票和离婚协议同时摆在他面前,果然是把选择权全部给了他。
真正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冯厉行忍住心口沉郁,拿过那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那枚古董戒指……
冯厉行看到那张纸的时候,连翘已经上了去临桂省城的飞机。
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山里,可是心里竟然有几分感激,至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还能有个地方可以让她去。
当初冯厉行手术的时候她去了巴厘岛,第一次面对恐惧的时候选择逃避。
在肃穆的乌鲁瓦图寺跪了半天,那时候她许了什么愿?
她跟神明讲,只要他可以好好醒过来,她什么都依着他,什么都可以给他,所以这次她还是选择逃避,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
他若还想在一起,她便回去做他的妻子。
他若签了那份离婚协议,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巴黎。
连翘到临桂省城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时间,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直奔火车站,依旧是破旧的绿皮火车,只是这次连翘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这次更安稳,更沉淀。
到临桂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山里的10月份已经有些冷,连翘从包里掏出一件防风服穿上,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上次住的那间旅馆。
老板娘依旧是千年不变地喜欢趴在柜台上睡觉,连翘去敲她的桌子。
“咚-”一声,老板娘的下巴磕在柜台上。
“哎哟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大半夜见连翘风尘仆仆地站在面前,老板娘觉得像见了鬼似的。
连翘微微一笑:“有事要进山,所以又来了。”
老板娘这次没有多问,依旧挺热络地给连翘开了房间,走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句:“你明天又要进山啊?”
“是,还有车上山去吗?”
老板娘想了想:“这季节山里也不长蘑菇了,所以蹭车肯定是蹭不到了,要不我帮你联系一辆镇上的车子吧,到时候你花点钱就行。”
这样自然是最好,连翘谢了一声,老板娘便喜滋滋地下楼去了。
房间依旧潮湿简陋,还带着一点山里的霉气,只是这回连翘已经丝毫不介意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到小床上,掏出手机,里面有一些未接电话和短信,只是没有一条来自冯厉行。
他是没有看到自己在卧室里的留言吗?还是看到了,只是没有联系她?
连翘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家里打了电话。
电话是薛阿姨接的,关切地询问了一下她在山里的情况,连翘一一回答了,又叮嘱了一下两个孩子的事,最后才问:“先生回去过吗?”
“回来过,上午有人看见他的车是停在门口的,不过一会儿就走了。”
“好。”连翘就说了一个字,挂了电话。
第二天连翘一大早便起床了,走到楼下去找老板娘。
“车帮我联系好了吗?”
老板娘笑嘻嘻地将嘴朝门口弩了弩:“喏,人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你了。”
连翘顺着看过去,旅馆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穿着半旧的黑色毛衣。
那人看着有些面熟。
“全大哥?”
全子听到连翘的声音回头,咧着嘴笑了笑,踩灭手里的半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