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不习惯地在家里连连绕了两个来回,想要适应这空旷又寂静的氛围。不知道第多少次绕到客厅的角落时,她才蓦然发现,那盆郁郁葱葱的龟背竹也消失了。
像是忽然抽了主心骨一样,安娜就地盘腿坐了下来,闷闷地看着原本站着一盆龟背竹的这片地板。
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它了,印象中是有四五片成熟的巨大叶片,开背开得非常好看。最近春天来了,从底部还抽出了一两片新生的小叶子,老王偶尔会在盆边上不甘心地伸出小爪子捞一捞。整体绿油油的,衬的老王像是一只小黑猫似的。
不见了。
和这间公寓里两年来的另一个主人一起消失了。
安娜掏出手机,翻了翻微信找到Carol的对话框,上一条还是自己上个月发的,“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之后便再也没有回音了。
想来她可能也把自己删了吧,安娜刚准备在对话框里打字,忽然发现这个举动大概率是无效行为吧,又一字一字地删掉。
放下手机。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身边团着的老王,安娜决定现在就出门买些新的绿植回来。
这一角的绿色看习惯了,忽然没了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肯定是买不着一模一样的,但替代着能给些慰藉的总是有的。
刚抓起手机站起来,手里一震,安娜看着屏幕的眼睛瞪得浑圆。
Carol:“趁着限制令生效前,咱们吃顿火锅吧。”
安娜怔怔地把这条信息来回看了好几遍,发现Carol还是自己的微信好友这个事实之后心底里有种说不上喜悦的微妙感。
她自嘲地笑自己没有胆量做主动割舍的那个人,连申请限制令和攒一个友谊散伙饭局都是别人代劳。
安娜靠在墙上,两只手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11年级高二那年,Carol从北密西根的一间中学转了过来,一时间成了年级的红人。虽然都是华裔学生,但Carol在密西根土生土长,天性热情活泼,更积极参加学校的合唱团,和同学们瞬间打成一片。
安娜还记得自己作为校电视台代表去采访密西根中学合唱比赛的时候,Carol穿着一身红裙从舞台上跳下来,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向自己,还一路喊着学校的口号,惹得周围人都被她的热情感染,连连拍着掌帮她打节拍。
后来俩人因为选课大部分重合,一拍即合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Carol见证了自己暗恋失败,自己也是最早发现瞿川这个学弟若隐若现地出现在Carol身边频率变高了的那个。
一起收到UCLA录取的那个3月份放榜的夜晚,她们那间宿舍是最闹腾的,楼上楼下地飞奔,还使劲摇了摇两升的大可乐,假装是香槟,给对方洗了个澡。
毕业的那个暑假,安娜邀请Carol去了趟北京。两人爬了八达岭,去了颐和园,还进故宫博物院看了场海外回流的瓷器特展。在夏季干热的大北京,她和Carol坐在望京一家摊子上撸串儿。
两人大汗淋漓地又一起走在长安街上,往酒店的方向回去,手臂上明明都汗津津的,但胳膊还是挽着胳膊,感情好得像姐妹。
可是现在呢,能再坐在一起好好吃饭的时间也只有“趁着限制令生效前”。
安娜飞速地按下几个字,“今天有事,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