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儿进来,王熙凤强打起精神问她:“姑太太怎么样了?”
平儿勉强笑了下道:“今年应是能熬得过去了。”
贾琏听了却在一旁留下泪来,说是今年熬得过去,可今年也就只剩几个时辰了。
王熙凤听了也是心里酸楚不已,才出发时,还踌躇满志,直至看到姑太太的样子,这才让她惊叹生命之脆弱。在娘家时,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从未让她见过什么将死之人。
可如今婆母让她真正见识到了垂死之人是什么样儿,什么荣华富贵,都显得不再重要了。在死亡面前,无论是天王老子,还是乡野农夫,都是一样儿的。
她也放下了野心,真心伺候起姑母来。可这并不是她一人能改变的情形,姑母的情况还是一日比一日更差,眼看着能熬过这个年关,都已是硬撑着下来的了。
王熙凤抹了把泪,故作坚强的问丈夫:“今儿姑父跟你说了什么,你去了快一个时辰。”
贾琏也收了眼泪,哽咽道:“无非是些要商量的事儿,你懂得,那些要准备的……”
王熙凤再忍不住痛哭出声,伏在桌上呜咽起来。平儿在一旁也忍不住陪着一道掉泪,屋里又陷入了悲恸中。
眼看着爱妻日渐消亡还无济于事,只能着手准备后事,这是何等痛心之事。林姑父要承受这样的伤痛,又是何等艰难。
待三人哭够了,王熙凤这才愤愤的抬起头来,咬着牙道:“太太叫咱们来这儿,可不是干哭的。总得让姑太太走的安心了,才好叫太太也放心。明儿可都打起精神来,切勿让姑父再忧心了。咱们也不能替他减些哀思,但好歹……好歹叫他不必再担心些别的什么……”
贾琏也打起了精神,珍重对妻子道:“你放心,我也是一时心痛才如此。家里的孩子,除了我和大哥哥,都是姑母出嫁后才出生的。如今我能为她送终,也是我们姑侄缘分。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我也要让她风风光光的走。”
平儿见主子都这般坚强,心中更是辛酸,偷偷出了屋,站在廊上抹泪。才抹了两把泪,便见林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慌慌忙忙跑了过去。
平儿心中疑惑,上前两步追了上去,拽住那丫鬟问道:“慌慌张张又去哪里,这会儿不看着你家姑娘,又去做什么?”
那丫鬟哭着道:“我们姑娘昏过去了,我得去禀报老爷,还请姐姐放我过去。”
平儿脸上一肃,忙道:“还禀报什么老爷,赶紧去别院叫大夫看看才是正经。这会子姑太太不见好,若是让姑老爷知道林姑娘也病了,岂不是要让他也急病了?快去请大夫,我帮你回院里看着林姑娘。”
那丫鬟怔了一下,赶紧换了个方向撒腿就跑。平儿疾步往林姑娘的院落走去,才进院子就听得一院子的哭声,这不禁让她皱了皱眉。
走至廊上,才发现廊前站着满满都是人,几乎全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