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群人骑着马,在往这边奔跑,风撩起他们身上长长的披风。到了这片萧条的山地后,马停了下来,马蹄不安地打着转儿。
为首的人,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寒风把他的头发都吹得往身后拂,白皙的脸色略微透着白,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着,也掩盖不住堆砌起来的笑意。那冷金色的半面面具,仿佛被冰雪冻得越发的冷而刚硬。
这人赫然就是南习容。
他对身边的人悠悠下令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于是身边的人往四处分散,均往地面探去。雪地里掩埋的人不计其数,简直就是一个雪葬场。很快那些人就回到南习容的身边,道:“北夏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南习容沉吟了一下,道:“那北夏战神和女将军呢?”
“多半也是被埋在了这地底下。”
放眼望去,上面的山体雪崩倒塌下来,狠狠地压向这地面,地面不堪重负,往下凹了一大片。要想从这里面找到一个活人,还当真是很难。
南习容沉默了一下,叹息一样地自言自语道:“也罢,你终归是要死的,而且必定是死在朕的手上。朕只觉得遗憾,没能亲眼看着你死去。不过不要紧,等这漫长的冬天过去了,朕会派人来找到你的遗体,将你好生安葬。你是朕见过的北夏最厉害的女人。”
很明显,他这话是在对叶宋说的。只不过叶宋的死,对于他来说,很惋惜,又有一丝不甘。平时她百折不挠,没想到最后就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她葬身雪海。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面前,显得渺小不堪,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南习容勒了勒马缰调头便走,仰天大笑两声,声音清朗而深魅,又道:“你一定是没有想到,朕用了你当初的法子,炸毁了四面的山。这一引起的雪崩,可比你的那场大火要凶猛多了,朕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朕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进攻我南瑱京都!”
随后,马蹄声又渐行渐远。直至最后,一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那裸露在雪地之外的半截被冻得通红的血迹斑斑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良久,周边的雪渍才又抖动了一下。
叶宋浑身都似失去了知觉,也再感觉不到冷。她很累,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可是手指所触及的,一片空空如也,让她再也睡不着。
好似有一根针,猛地扎向她的神经。
苏静呢?
她在这里睡,那苏静怎么办?苏静在哪里?
叶宋挣扎了半晌,她身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终于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头发都被染成了雪白,一张脸通红。她仿佛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怔愣地抬手去摸自己发痒的脸颊,发现满是冷透的水痕,不可抑制地从眼角里流淌出来。
叶宋茫然四顾,终于记起发生了什么。她到处张望,都没有发现苏静的影子,整片雪地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耳朵里安静地嗡嗡嗡地。
她蹭地爬起来,雪地太滑,不小心又跌倒,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双腿机械地往前挪,永远不知疲惫。嘴里只念念叨叨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苏静。
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这是叶宋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再也不想轻易放开他的手了,如若他死了,那她也便跟着死去了……
叶宋扑倒在雪地里,开始用双手刨着地面的雪。谁说这里面无一生还,苏静一定还活着,他不可以走的,她都还活着,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叶宋刨得费力,她的力量对于这坍塌的雪地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她不放弃,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就绝对不放弃。叶宋紧紧咬着牙关,一边压抑着低喊,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是真的……都是真的……”叶宋说,“那些我都没骗你,就是全部我想告诉你的心情……”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一下子就沁入了白雪中。地上有一道道她手指的抓痕。“你若是一辈子不饶我,就起来……我容你欺负我一辈子,容你发泄一辈子,怎样都好……但是别让我忘了你……”
叶宋抬手抹了眼泪,又继续往深处刨,她一边刨一边哭,即使咬紧了牙关,也还制止不了溢出齿缝的低泣,那是绝望的低泣。她说道:“我做不到的,我就是忘了全天下,也不可能会忘记你的,所以你不要走……你是不是故意的,在烙我心上之后就要潇洒离开……”
鼻涕从鼻槽里滑出,她连呼吸都觉得多此一举。
她疯了一样的在雪地里糟蹋皑皑白雪,仰头一遍遍大叫着苏静的名字,那悲惨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山间里回荡,仿佛连灵魂也在这样的回音里一点点被侵蚀,再也找不回原本的模样。
“你不要走……上黄泉路上的人本应是我……”湿湿长长的头发从肩头滑落,眼泪顺着鼻尖滴下,她一路摸索着往前刨,唯恐错过了他,声音嘶哑地大哭。
“你别走……我不会忘记你,我终其一生都会狠狠想着你,让你到了地底下,就是做鬼也不能安生!苏静,求求你,我错了,我想要的,不过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告诉我,为什么到最后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我不想你不在了我却一个人在世上独活!我真的没骗你,那些都是真的,我不要离开你……我会一直记得你,和你一起变老,到最后躺进同一具棺材里……你回来!你不是爱我么,我让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