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平等,没有等级之分,没有压迫与争战。”亚特拉斯补充道,“人人都有权力追求梦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
亚特拉斯双手扶着栏杆,用一种没有任何音调起伏的语气回答我:“大约是奥林匹斯山发生的那些事情启示了我,又或者是雅典娜神殿的书籍赋予了我智慧,当然,更有可能是……”他顿了一下,望着海面上的某一处虚空,“我曾听过一个人的演说,他说巨大的危险从不会无力地落在人身上;但若我们注定终有一死,为什么要蜷坐在黑暗中,不知何为,寂寂无名地老去,分享不到半点荣耀?”
记忆,就像被一直拨停在这句话响起的时刻。
深夜,甲板,漫天的星辰,永恒的海浪,他扶着栏杆举目远眺,说着少年人才会有的坚定话语。我站在他身边,风把我的头发吹散,有着银月光芒的发梢代替我轻轻触碰那个孩子略带稚气的纯洁脸庞。
我在内心默默对他说道:追求梦想是一件最令人幸福的事情。
……
…………
黎明破晓前,船停靠在了波塞多尼亚。我迫不及待走向甲板,迎接属于亚特兰蒂斯清晨的第一道曙光。
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他们趴在围栏上吹着口哨朝岸边的人挥手。
我拨开人群来到船栏边,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一排孩子:他们统一身着浅蓝色希玛申,头戴橄榄枝花冠,被一圈穿深红藤甲的士兵围护着。除了年纪小的一两个在踮脚眺望,其余都修养极好的垂手伫立,和闹腾欢呼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得不说,继承了波塞冬血统的他们个个都像沧海明珠一样耀眼夺目。
尤其是当二王子伽狄鲁斯迎上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真的与亚特拉斯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精致绝伦的五官,同样坠到耳垂的金色卷发,同样澄澈的湛蓝眼眸,同样白皙如月光的肤色。唯一不同的是,身为二王子的伽狄鲁斯比亚特拉斯那个臭屁小孩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这使得他在哥哥面前犹如不愿长大的孩子。
“终于盼到你回来了!”伽狄鲁斯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住自己的哥哥,“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他们折腾成一条狗了——还是累死的死狗。”
“伽狄鲁斯,我不在的时间辛苦你了。”亚特拉斯微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后背。
“呼,知道就好,反正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你收拾。”伽狄鲁斯松开了亚特拉斯,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我,“这位是……”
“这是神王派遣来帮助我们的珀尔修斯殿下。”
亚特拉斯给我的介绍词真是呆板无趣,我已经看见几位王子皱着眉头在窃窃私语了。
流传在希腊有一句著名的谚语:即使神王宙斯也会被美言,美貌,美酒和金苹果诱惑,除非你遇见的对手是混沌之神卡俄斯。
我很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在梅莎拉港口市场1采买了礼物,并且很有先见之明地咨询了近卫长安德烈。不过买礼物是一回事,当众送礼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以我的个性,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在亚特拉斯为我简单介绍完每一位王子后,我一一看过他们的眼睛,决定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
总之,我在亚特兰蒂斯的生活就从这样一个美妙的晨曦开始。
我是那么期待这里的生活,为这里不同于奥林匹斯山的自由空气而雀跃不已。我决定与从前压抑已久的自己做一个道别,哦,准确的说,是暂时做一个道别。然后愉快地去实施我的计划——与亚特拉斯的兄弟们建立起良好关系。
回想安德烈给我的意见:“二王子个性率直,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跟在大王子身边。三王子和海皇陛下一样热衷烤甜点,个性温柔腼腆。五王子是个剑痴,六王子是个书呆子。九王子疯狂迷恋一切与升值赚钱有关的东西,十王子年纪太小,只对糖果和甜点感兴趣。”
在初次照面后,我就决定了首战要击破的对象——三王子安弗雷斯。
亚特兰蒂斯建设之初,每个人的住所都非常简单。安弗雷斯的房间位于最西边,屋子的装潢非常符合他的形象:舒适温和,就像冬日阳光洒在人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安弗雷斯非常爱笑,即便是少数几次不笑的时候,他的眼角都是上扬的,这就给人一种“他其实并没有太难过”的错觉。
我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套金制烘焙用具和灶神赫斯提亚烤甜点的一些秘制配方。
安弗雷斯很快就掌握了配方,并且用那套烤具做出了成品,我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品尝者。
第二个品尝者是热爱甜品如生命的十王子加普勒培斯。
我直接把蛋糕送到了四王子伊菲蒙的居所:因为十王子年纪太小,又不像九王子那么自立,在亚特拉斯、伽狄鲁斯和安弗雷斯都忙于公务抽不出身的时候,照顾弟弟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四王子伊菲蒙头上。
当时我询问安德烈:“你给的意见好像遗漏了四王子。”
安德烈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殿下能得到十王子殿下的欢心,就等于得到四王子殿下的欢心了。”
据他所说,这是整个亚特兰蒂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甚至那些无聊的平民还给四王子殿下取了一个非常贴切的绰号:预备奶爸。
因此,当我看见十王子加普勒培斯一直躲在‘预备奶爸’伊菲蒙身后,怯怯地用一双麋鹿似的大眼睛打量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还对他友善地笑了笑。他立刻认生地用‘奶爸’的衣角捂住眼睛,但是没过多久又探出圆圆的小脑袋,目光就停在我托着的蛋糕上。
“看来我们的加普勒培斯是饿了。”我躬□子,把蛋糕递到了他面前。
加普勒培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怯生生地伸出小手。
“加普勒培斯!”伊菲蒙轻呼了一声,把弟弟抱起来,点着他的鼻子道,“说了多少次,不许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有点尴尬于他对我的敌意:“这个蛋糕除了配方是我从奥林匹斯带过来的以外,其余都是出自你们的哥哥安弗雷斯之手。事实上他都不给我参与的机会,只让我负责跑腿给你们送过来。”
伊菲蒙没有被我的幽默打动,他只是礼貌地躬身:“有劳珀尔修斯殿下了。”
立即就有仆人接过我手中的蛋糕放在餐桌上。
伊菲蒙抱着加普勒培斯坐下,细心地给他围上餐巾,又用切刀把蛋糕切成小小的一块喂给他吃。
我想起了关于“预备奶爸”的绰号,真是名符其实。
一块蛋糕被消灭了多半,加普勒培斯含着拇指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我的任务完成,正式向他们告辞,伊菲蒙这才放下切刀,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我说:“珀尔修斯殿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餐如何?”
我愣了一下,只见加普勒培斯在伊菲蒙怀里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我看着他们,内心不由得充满了一种‘胜利在望’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