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你可知,家兄十年前曾去过京城一次,那个时候的萧子桓只不过是萧家的庶子,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性命……”萧子衿微微蹙起了眉,声音里微微带了丝叹息。
林梅听了之后也是微微一怔,想不到萧子桓那样一个温润如玉表面上一副人模狗样的翩翩公子竟然是庶生的……
她也并不是没见过那些大家族里庶生的孩子,就比如王惠鸳他们家,也有三四个庶出的姑娘和男娃,一个比一个胆小,连说句话都不敢,哪有萧子桓现在的半分坦然自若?而那些嫡出的,便是高傲不可一世,嚣张得不行。
舒望瑾对这件事倒是未置一言,只是注视着林梅身上的一处衣纹,伸手帮她轻轻抚平。
萧子衿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道林梅倒是傻人有傻福,有舒望瑾护着,这辈子只怕都是衣食无忧了,只是另外的人却没有林梅这么的好运气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梅蹙着眉问道,见舒望瑾帮自己抚平了褶皱,不由抿着嘴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后来……”萧子衿说着,眼里也微微蒙了雾气,显然是有些为萧子桓不平,因此就连语气也加了重,“堂兄在京城惹了一个世家子弟,那个时候,五叔怕被那些权贵人家迁怒,便让堂兄……也就是他的亲生儿子给那个世家子弟当街跪下赔罪,堂兄不依,便被那个世家子弟打得头破血流……刘小姐那个时候想必应该是回张家过中秋节,在街上看到了这一幕,便让人救下了我堂兄……”
林梅眨了眨眼睛,对萧子桓的遭遇也有些同情,更让她惊奇的是,原来在那个时候萧子桓和刘雨霏二人就有过恩怨纠结了。
“可是那个世家子弟却是不依不饶,刘小姐那个时候还只八岁,一张巧嘴说的那人下不了台来,后来那人又见到刘小姐背后有张家撑腰,这才就此作罢……”萧子衿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只是这次却带了一些黯然,“堂兄当时问及刘小姐的名号,想着日后自己出息了好报答,但是我五叔却怕惹上另外的麻烦,拖着堂兄走了……”
“那照你这么说,萧子桓又是怎么认出雨霏的呢?”林梅皱巴着一张小脸问道,“这都过了九年了,雨霏和先前的模样也不大相似了,若要是我,只怕都认不出来了……”
萧子衿微微蹙了蹙眉,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知堂兄是怎么认出刘小姐的,但是……林姑娘,我堂兄对刘小姐的情谊天地日月可鉴,绝无二心……所以,还请林姑娘在刘小姐那里多多求情了。”
林梅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听萧子衿后面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莫非是雨霏的那个胎记?可是……那个胎记长在雨霏的那个地方,小时候看得到,但是现在雨霏穿衣裳包裹得那么严实,萧子桓又是怎么看到的?……难道说,萧子桓还偷看过雨霏洗澡?!”
萧子衿见林梅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正想要出声唤过林梅的时候,却见林梅突然就怒气上涨了,一口贝齿咬得死紧。
“萧子桓那个混账……竟然!”林梅越想越生气,根本就顾不得再和萧子衿扯闲话,直接就绕过她扯着舒望瑾的衣袖往刘雨霏的屋子而去,待到快到的时候才松开自己紧握着舒望瑾衣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要是无聊了就自己去玩会,还有,如果实在无事可做的话,还可以去找萧子桓的麻烦,他现在不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吗?那我们就真的让他闭了眼就再也睁不开!”
舒望瑾见林梅愈说脸色越恐怖,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将她推往刘雨霏的屋子那边,安慰道,“林姑娘,你还是先去看看刘小姐吧,萧公子那里……自然有我。”
“好,我就把萧子桓那个混蛋交给你了!你怎么折磨他都行!”林梅说完这句话便自己进了屋子,整座屋子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人声,就连平常缠着刘雨霏形影不离的洛儿也不在屋里,一度让林梅怀疑屋里是不是真的有人……
“林梅?”
就在这当口,林梅却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忙转头往后一看,就见刘雨霏从绣榻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团大红色的花布,右手上还捏着一根绣花针。
“……”
林梅本来见着了刘雨霏这样平安的模样心里是很高兴,但是刘雨霏手里拿着的东西着实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打了个冷颤,指着刘雨霏手里的那团红布道,“雨霏……你这……又是在绣嫁妆?!”
刘雨霏眨了眨眼睛,见林梅一脸恐怖的望着自己手里大红色的嫁衣,便笑着说道,“瞧你,吓成了什么样……”
“不是我说,只是……我对这嫁衣都有阴影了!”林梅见刘雨霏浑身上下都没事,这才轻吁了口气,走过来挨着刘雨霏坐下,瘪着嘴道,“你又让我想起了赵韬……雨霏……”
一说到赵韬,林梅就不免想起了宁拓书和萧子桓,都没有一个是好玩意,她这个“小媒婆”的名号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嘛!
刘雨霏的脸色倒是平静的很,绣了几针手里的嫁衣,神色淡然,“这段时间杂务繁忙,这个嫁衣已经拖了许久都没有绣了,现在反正有闲时间,还不如将它绣完,也正是应了我的那句话……女子,早嫁人晚嫁人都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早早的将嫁衣绣好,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变故来不及绣嫁妆。”
若是平常的刘雨霏,只怕早就出去帮忙救助难民了,只是上次刘雨霏得疟疾而林山县的百姓要将她活埋一事着实让她伤透了心,故此现在才会闭门不出,就连下马车也是进了县令府才下的车。
林梅一听到刘雨霏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便是酸酸的,好不难过,萧子桓和林诗的事情是怎么也不忍心再告诉她听了……
“林梅,你有事和我说?还是……有事要问我?”刘雨霏和林梅这么多年的情谊,现在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着将手里的嫁衣放在了一旁的绣榻上,轻轻拍了林梅的手两下。
林梅与刘雨霏对视了许久,见她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就感觉了一阵阵心酸,到最后,更是连眼眶都红了,哽咽着说道,“雨霏……等下我们便去唐家找唐远志可好?让他写一封和离书给林诗,到时候我们便带着林诗离开这里,再也不回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这件事我也想了许久,正如你所说那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刘雨霏一提起这件事整个人的眉目都正经了起来,看来也是思考了良久才下的决定。
林梅抿了抿嘴,接下来的事情却不知如何开口,但是要她憋着不说心里着实难受,因此一狠心,咬着牙就道,“雨霏,还有就是……小念儿的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的确……的确不是秦姨娘下的手,但是,却也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不是秦姨娘下的手,那又是谁?唐府里的另外人只怕巴不得唐家的小公子平平安安长大吧。”刘雨霏蹙着眉,显然是对这件事情很是不解。
林梅望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刘雨霏,咬着牙道,“那个时候唐远志醉了酒,六亲不认,林诗抱着小念儿去找他,但是却被他一脚给踢开了,恰巧就踢在小念儿的身上,当晚小念儿便去了,林诗她也……疯了。”
刘雨霏与林梅对望了许久,听完这席话之后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勉强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现在的她,竟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原来是唐远志啊……”刘雨霏的嘴唇苍白,颤了几颤才说出话,“那就依你所说,今儿个下午我们便去让唐远志写和离书,若他不写的话……我便,让他此生都不能再有后嗣!”
唐家这一代本就只有唐远志一个男娃传宗接代,若是唐远志不能生育了,那唐家就真的绝后了……而刘雨霏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便是因为林诗,她的孩子被唐远志这个亲爹给弄死了,这样的男人,实在不配再有孩子!
林梅点了点头,颇是赞同刘雨霏的观点,既然不能杀人要唐远志给小念儿偿命,那让他再也不会有后嗣岂不也是一样?
小念儿这一去,对林诗是种折磨,若是唐远志无后,那对他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还有便是……我在来的路上见到了萧子衿,她和你说了什么?该不是劝你去见萧子桓一面的吧?”林梅的语气里满是担心,急促的道,“你千万不要去见萧子桓!那就是个混蛋,还是个淫·魔!你要是去了的话,指不定会怎么样对你呢!”
“啊?”刘雨霏蹙着眉,有些不解林梅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梅见刘雨霏这副懵懂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更是着急的不得了,只差没哭了出来,“雨霏,你说你小时候不好好的当一个大家闺秀,去街上逞什么英雄救什么人嘛!现在好了,这救人的反倒把自己的一生给赔进去了!”
“林梅,你在说什么……我,我根本听不懂……”刘雨霏皱了皱眉,脸上满是无奈。
“哎呀!别管我在说什么了!就是……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京城街上救过的一个人吗?那个满脸鼻青脸肿龌龊不堪的男的就是萧子桓!而且……而且你知道他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认出你的吗?”林梅越说越气,可是却见刘雨霏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忙提醒道,“雨霏,你再仔细想想,你小时候在京城的街上有没有救过一个小男娃,比你还小的那种……”
刘雨霏蹙着眉仔细想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那样的一个小男娃,便肯定的说道,“林梅,我小时候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更何况,我在张家只是客人,本就很少出去……”
“……这么说,该不会是萧子桓那厮自己认错人了吧?”林梅一想到这种结果便觉得满身寒意,这比萧子桓偷看刘雨霏洗澡认出那个胎记还要惊悚还要恐怖!这萧子桓要是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那可怎么办?!那雨霏的这门婚事岂不是又要黄?不行不行……
林梅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见刘雨霏疑惑的望着自己,不免打落牙齿和血往肚子里面吞,对着她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刘雨霏也不知林梅问自己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不过也没有多想,便接着道,“你这么问我,我倒是想起了一事来……”
“什么事?是不是你真的救过一个小男孩?”林梅说着语气就激动了起来,要是萧子桓日后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照他那个翻脸无情的性子,只怕雨霏会比王惠鸳的下场还要惨!
刘雨霏抿了抿嘴,皱着眉道,“我八岁的时候,中秋节那天,是陪表妹潇曦去街上……后来,是有一个落魄的小少年被世家子弟欺负,那个时候潇曦心软,便上前去和那男子理论,但是反倒被人调戏了,我无奈之下只得去和那些男子争论,还好后来张家的长辈们都来了,不然只怕那天的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感情,这救人的和辩论的还不是同一个人啊!
林梅只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带着满满的痛,这个结果简直是太伤人了,难道到时候雨霏还要和他家表妹共事一夫不成?!不行!绝对不行!还是现在就让他们两个断了的好,免得以后扯都扯不清!
“雨霏啊,那我现在便去陪你吃个午饭,顺便去帮帮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好吧……到了下午之后我们便去一趟唐府,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刘雨霏的心里也很不好过,自七夕之后,身边的事情和身边的人,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很如意的,难道真的是今年风水不好流年不利?
她正待要安慰林梅之时,却来了一个小厮,说是门房那里有一位姓周的姑娘来找林小姐。
刘雨霏疑惑的看了林梅一眼,暗自纳闷,林梅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姓周的姑娘?她怎么不知?刘雨霏欲要开口说话之时,林梅却抬起了头,轻声道,“姓周的姑娘,想来……也只有我的那位‘义妹’了!”
“义妹?”刘雨霏先前还不明白林梅这话的意思,后来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京城听人说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