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台下的观众偶尔打着哈欠。
“这戏还平啊,还不如在电视上看呢,没意思。”
“可不,已经好几个票友提前离场了,我要不是心疼票钱,我也走了。”
“说不定,后面有变化,”一名还抱有期待的观众说。
“戏已过半,所有角色都亮过相了,却没瞧着一个过得去的,怎么变化?越变越差?”
众人望向说话之人,凭言辞犀利无情,他们早猜到了说话之人是谁,但还是想看一眼。
他们笑话道:“老严,和你听这么多年戏,就没见你说个好字,还动不动就开腔挑刺,但你骂完吧,呵,该去那个戏园还照样去,咱们这可就不太懂你了。”
老严全名叫严国强,打小就喜爱听戏,是个戏痴。
可是吧,口味刁,还毒舌,无论谁的戏,都要咒骂几句。
久而久之,批评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所以得了个外号,叫戏泡儿。
“那不一样,这出戏,是真的差,”老严瞥了一眼票友,道。
“差不至于,但的确与好不沾边。”
严国强一听到这话,更来劲了,直说:“要我说,京城这五十年来,多少戏园子起起落落,就没有比这家更差的,人家再怎么也有个特点吧,这家呢,次就是特点。就算你让我往细里说,我也能张口就来,你就说这老生……”
突然,严国强的话戛然而止。
此刻,于承艺登场了。
一登台,从于承艺身上散发的大师气质,立即就被这名“戏泡儿”察觉到。
鲁迅说过,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边上的人听严国强骂,也是乐子人心态,想要听完,拱火道:“这老生怎么样?”
然而,严国强却没搭理他们,认真地看戏。
大家被戏泡儿突然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耸耸肩,也看戏了。
随即,他们的反应却比严国强还夸张。
如今于承艺可是京剧之父程长庚上身,就算放在过去,也没人敢说程长庚演的不好的,这些观众,当然只有惊讶的份儿。
戏台上,于承艺扮演的赵廉手持马鞭,脸上长髯飘飘,却不失意气风发。
刘彪道:“迎接太爷!”
赵廉白:“锁了!”
刘公道道:“迎接太爷!”
赵廉亦白:“锁了!”
其白铿锵有力,又不拖泥带水,仅几句白,便将一方之首的威信饰尽。
观众互相对望,因与之前赵廉的反差有些大,以为只是灵光乍现的表演,也就立即没有发出感叹,且往下看。
然而,随着剧情逐渐深入,尽管众人有意克制,可每当几句零散的唱句响起时,总可听到几声“哦!”的惊呼。
当至第六场末,需于承艺以一唱段收尾,程长庚的功力,钟得尽情施展。
西皮慢板起,又转四六板。
“……待本县我请高僧和高道高搭着席棚,我超度尔等们阴魂。明知道山有虎伤人性命,放大胆闯虎穴去见上人!”
唱段毕,第六场结束,演员在武场奏鸣中下台。
而那些观众,竟然还沉浸在方才的戏中,无一人能抽得出魂来,哪怕眨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