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艺自己回忆一番,是圆明园的管事公公:“李公公!”
“嗯,你我就别行礼了,起来吧,”挥挥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你也不要怪他,听说他最近心情可不好哩。”
“李公公,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听说,二爷最近死了老母,来找你,估计是念及曾经同班之情,想起你参加葬礼,而看到你懦弱的模样,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说老刘啊,你也是,这性格早该改改了。”
回想起来,自从去年张二爷和兰儿完婚后,他就变得很奇怪,两个月就离开了嵩祝班,整个人就好像失踪一般,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那些权贵点名听他唱戏,却发现连兰儿也找不到他。
还是得要通过卢台子,方知他的一丝动向。
而无论谁问卢台子,张二爷最近在做什么,卢台子只摆摆手:“侠义之人的事,勿要打听。”
总之,张二爷身上最近萦绕了满满的的神秘感。
若是他的精神一直在紧绷状态,突然听得老母辞世,情绪难免出现波动,加上本就刚烈,于承艺觉得他今天这般态度,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得不说,张二爷在京剧上的成就,也堪称传奇。
十年前,张二爷和刘万义组班的时候,就被称为双奎戏班,后来随班嵩祝,又和徐宝成组成嵩祝双奎。
然而当二爷离开后,他们二人无论再和谁搭戏,都达不到这般名声响亮。
可见,二爷才是班子真正的核心。
于承艺一个走神,才想起李公公还在跟前,忙问:“公公来,是为何事,要不要进来坐坐?”
李公公甩甩他的兰花指,细长道来:“坐就不必了,老刘啊,你快随我走,七八个娘娘到圆明园游玩,突然说要看戏,可园里的净角儿前些日子告假走了,你快随我去帮忙,否则娘娘们生气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于承艺便转身入屋,取了些必要的行当,就跟随李公公去了。
其实在这段时期,功力在刘万义之上的净角,当真不少。而李公公之所以前来唤刘万义的原因,倒不是两人私交甚好,而是根本叫不到其他人。
最近朝廷接连在洋人问题上的懦弱逃避的行为,已经引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
听说,皇上甚至跑出京城避难去了。
曾经被皇上打压的恭亲王,也被临时启用,留在京师独自处理洋人问题。
百姓尚且咬牙切齿,而这些戏子们,整日与那些历史上、义薄云天的英雄人物打交道,受了熏陶,自然更加恨铁不成钢。
每当朝廷要求他们演戏,他们总百般推脱。
就连精忠庙的程长庚,本来有义务为朝廷办戏,也常以染病婉拒朝廷的邀请。
却唯独这天生懦弱的刘万义,真和那懦弱的朝廷般配,连拒绝都不敢,总是逆来顺受,朝廷喊他演戏,他一次也没有推脱。
正因如此,最近同行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啊,方才李公公劝刘万义改改这懦弱的性格,实际上,若非这性格,恐怕李公公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戏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了。
其实在刘万义十二岁之前,他还是个天真外向的男孩。
只因某天,喝醉酒师傅拿鞭子抽打他,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
本来他的长相是天生的小生脸,专为饰英杰而生。
却因那道疤后,若非涂抹厚厚的油彩,连台都登不上,这才转习净角。
自那以后,无论谁看他的脸,都会用以异样的目光,他便日渐自卑起来。
后来,他平日里也画着脸谱,只为掩盖那道骇人的伤疤。
兴许在他心里,就算是钟馗的脸,也比自己的好看吧。
也正是这个原因,给他取了“花脸子”这个外号。
转眼间,两人就到了圆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