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茵性子直,脾气大,吴一鸣耐心足,能包容着她。
“嗯……”陆棠清沉吟着。
裴云瞥他一眼。
“你不会是想派他去押送赈灾银吧?他可是礼部的侍郎。”
“礼部又如何?调去户部也就一句话的事。”
“那可不行,他可是连茵的夫婿,你把他派去押送赈灾银,不就是把他往风月楼的枪口上送么?那我怎么向连茵交待啊?”裴云一万个不同意。
初出茅庐的吴一鸣怎么可能是风月楼的对手?
真要把他送到枪口上去,还不死得干干脆脆的?
连茵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吴一鸣要有个什么三长两断,连茵和孩子怎么办啊?
陆棠清没与她争辩。
他若想派谁去,哪里会理会裴云的想法?
女人家在乎的是儿女情长,男人在乎的是功绩。
押送赈灾粮款责任重大,办好了不仅能立大功,在百姓心中也有声望,是个肥缺。
这样好的机会送到吴一鸣的手里,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生死,他从来没在乎过。
办大事,哪有不出生入死的,男人怕死,那还不如躲回娘怀里喝奶算了!
不过,芸娘担心的问题他也担心。
吴一鸣刚入仕途,肯定不是风月楼的对手,真要派他去押送赈灾粮款,他和皇上也不放心。
不过,派他去盯着倒是不错。
委任一个督查之职,以他连将军女婿的身份,或许会有些震慑作用。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心中愉悦,一把将镜头梳妆的裴云抱起来,搂在身上。
“本王的女人果然聪慧。”
裴云吓了一跳,听他说得这般没头没脑,打了下他的胳膊。
“胡说八道什么呢?下钗子呢,差点戳到我,快放我下来。”
“本王给你下。”
说着,便从她头上把钗子摘了下来。
“这钗子从前没见你戴过,可是新买的?”
陆棠清捏着钗子打量了几眼,觉得款式新颖,是少见的样式,工艺也考究,便多问了一句。
“是工部尚书夫人送的。她在东市开了间首饰铺,一个劲地夸自家工匠手艺好,非要送我一副。那日连茵也在场,她也有份。”
“哼,她倒是会利用丈夫的职物之便。这钗子上的工艺有几处都是是内务府的影子,民间的手艺做不来这么精细。”
“我也瞧着精致,她还说,这东西卖出去不便宜呢。”
“必定不便宜,内务府的手艺费功夫。”陆棠清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钗子一边说道。
内务府做东西,向来不拘成本。民间要学也学不来,通常都是照猫画虎,有个形便可。
这东西也就放在尚书夫人的铺子里才能卖得出高价,放寻常铺子,没有官员夫人们照顾生意,这东西恐怕也只能在铺子里供着了。
“你说,送你钗子的这位尚书夫人上回跟你抱怨过荣州水患之事?”
“嗯。她说荣州水患说是河堤年久失修,要把责任怪在工部头上,是无妄之灾。还说朝廷银子拨不下来,河堤就是想修也没法子修。反正就是觉得受了冤屈。”
陆棠清冷笑一声。
“戴着这么精致的钗子,说朝廷没拨钱修河堤,也不怕被人笑话。”
裴云默默地不说话了。
她也觉得,工部尚书夫人穿金戴银的,又开着首饰铺子又开着绸缎庄,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在她面前哭穷,说没银子修不了堤的样子有些可笑。
她这模样,任谁都会猜想是工部侍郎把修河堤的款给贪了去。
不然怎会苦了百姓,肥了当官的?
可这话也不能乱说,毕竟没凭没据的,不能随便冤枉人。
陆棠清却不这么想。
他已经确信工部有风月楼的人,荣州长年水患无法解决,也确有其事。
工部尚书夫人又出手如此阔绰,陆棠清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贪墨了朝廷每年的拨款。
风月楼暗地里养着那么多人,用的全都从朝廷搜刮去的民脂民膏。一日不把这些蛀虫揪出来,他与皇上的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难过,百姓也要一同受苦。
盘算好了,陆棠清便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本王还是再昏一阵子好了。糖包的百日宴,怎么可没我这个亲爹在?”
“你装昏也没用,还不是跟成亲一样,自个儿躲在房里,跟没在有什么两样?”
裴云不过是就事说事,可听在陆棠清耳里,却像是在抱怨。
“成亲的事,可是觉得委屈了?”
裴云想了想,说:“只是生气,你连婚事都拿来利用。”
她以为上一次在天机阁,她已经把态度表示得很明确了,可没想到,陆棠清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或许他在意了,但用的确是欺骗的方式。
陆棠清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解释。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责任也摆在那里。他的个人与公事从来都是分不开的,做不到像裴云说的那么泾渭分明。
他并不想利用裴云,可是有些事,顺其自然地做了,就成了利用。
他有想过,或许把一切和芸娘明说了,以她的性子,也能答应陪自己演这场戏。
但却会给她带来危险。
万一她出了什么纰漏,被看出了端倪,功败垂成是小,若被风月楼的人将计就计,反被利用了,芸娘必定会更加伤心难过。
瞒着她,是为她好。
可这话说出来,却又显得如此无力。
不过,裴云也没跟他较真。
她知道陆棠清的身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选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况且,她从小到大,又何曾出过这个圈子呢?一直都在被算计着,只是当初的自己并不知情罢了。
现在跟陆棠清在一起,她反而安心了些。
至少她知道了,枕边这个人是安全的,是和她一伙的,是不会害她的。
在这个浑浊不清的世界里,有一方明室,她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