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将他的手扒下,不服气地道:
“明明就是你自己先起的头,如果不是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我也不会想起这些事。再说了,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的,我记一辈子怎么了?”
陆棠清心里有苦说不出。
裴云说的是事实,却又不全是事实。他的确洁身自好,没与其他女人有过苟且,那个女人怀孕,也是他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把裴云接回来,也并非是故意让那个女人羞辱于她,而是想趁着把那女人弄死的机会,顺便把裴云休回家罢了。
谁能想,就算裴云嫁给他三年,被休回家,顾濂还对她念念不忘,一心要娶她过门。
更没想到,他后来也喜欢上她了。
满腹的机关算尽,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后悔也晚了。
想到芸娘要把这事记一辈子,陆棠清就头疼得很,总觉得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她抓住了把柄,连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裴云也没有翻旧帐的意思,只顺嘴说了两句就不说了,连方才要问蒙克尔的意图的事也忘记了,自顾自地坐在榻上擦自己的枪。
这是她除了练习之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这把枪,成果倒是没辜负了尘道长对她的训练,只是一想到自己真真实实地射杀了几匹马,裴云的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静下来,就有些魂不守舍。
“芸娘,怎么了?”陆棠清坐到了她身边来,顺手接过了她手里枪。
“小心!子弹还没退膛。”裴云忙把子弹退了下来,合上了保险。
“本王玩过火枪,知道这东西危险,只是没想到,你手上这把巴掌大的小玩意,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一枪就能射死一匹战马。”
“你别看它小,它的威力可比火枪大多了。是了尘大哥特意送给我防身用的,以前我不大会使,怕伤着自己也怕误伤了他人,所以很少带在身上,现在学会用了,终于能派得上用场了。”
陆棠清故作若无其事地问。
“本王从之前就一直好奇了,你与了尘道长和林月恒究竟是何关系。还有那个何辕。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何能一见如故,素未谋面却如此信任对方。那有那些旁人听不懂的暗语,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呃,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了尘大哥是我的救恩人,我惊马的时候,是他把人从马蹄下救下来的,还送了我玉佩。那些暗语,也是他教我的,说如果哪天我遇到了与我有同样玉佩的人,说这些暗语,他就会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与了尘大哥相识的身份啊。”
“不过一面之缘,了尘道长为何要送你玉佩?还对你这么好,既送你防身的东西,又送你玄光镜,还给你一辆仙车。”
“那是因为我需要啊!他也送了林月恒很多东西,手术刀啊,听诊器啊……”解释到一半,裴云这突然打住。
“陆棠清,你这是在审问我?”
“本王只是随口一问。”
“那你问得也太多吧。是不是了尘大哥只送给我,没送给你,你嫉妒了啊?”裴云故意打趣,想转移话题。
陆棠清也知道她生了警惕,不想惹她生气,也没再追问。
只道:“本王有何可嫉妒的。只是觉得你们几人交情太过要好,非比寻常,故此一问罢了。”
“就是嫉妒我们交情好。嫉妒我们有这样的至交好友,你没有。”
裴云哼哼地随意一说,却戳中了陆棠清的心窝子。
他把玩手枪的手徒然一顿,心中竟涌出了一丝失落。
裴云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这样的至交好友。
就连与他少年相识的辛未王蒙,也只把他当王爷敬重,他也未曾与他们平辈论交过。
他这才察觉,他根本没朋友,一个也没有。
若不是裴云提醒,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个没有朋友之人。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也不曾觉得这么些年过来,没有朋友有何不妥,只是乍然意识到时,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涌起一丝失落之意。
他不禁想到,裴云是有很多朋友的。
且不论与她交好的连茵姐妹,蓝颜知己也不在少数。
只是在他的眼里,她的那些蓝颜知己全都是对她不怀好意的登徒子罢了。
可仔细想想,除了顾濂当真存着想娶芸娘为妻的念头之外,冯知远和朱子潇不过是对芸娘有些念想,纯属有贼心没贼胆的。
至于林月恒与了尘道长,他们虽对芸娘关怀备至,爱护周到,却如兄如父,并未曾有过娶她的心思。
尤其是林月恒,他喜欢的还是男人。
可陆棠清对他们的嫉妒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种嫉妒并非源自于他们对裴云的关系不清不楚,而是裴云对他们的依赖和信任,甚至超过了他。
一想到这些,陆棠清非但没觉得心里好受,反而更加酸得厉害了。
他才是芸娘名正言顺的丈夫,还与她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为何芸娘反而更信赖他们,而不是他?
有心想质问,却又说不出口。
了尘道长送的枪还在他手里,芸娘刚刚还用这枪立过功,且她这耍枪的本事,多半也是了尘道长教的。
事实摆在眼前,他压根没脸问。
裴云一抬头,就看到刚才还好好的陆棠清,忽然就生起气来了。
“你又怎么了?好端端地生什么气啊?”
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陆棠清又气不打一处来。
还问他怎么了?难道他要承认自己比不过了尘道长,在生自己的气吗?
在媳妇面前,陆棠清拉不下这个脸来,只能继续生闷气。
“莫名其妙的。我不理你了,我找影儿去。”
陆棠清又一阵气结。
什么叫不理他了,他连一个字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莫名其妙就说不理他了?
陆棠清气得直喘,端起手边的一杯苦茶一口灌下,从喉头苦到心底。
自家的媳妇总喜欢胳膊肘往外拐,陆棠清心里也苦啊。
看来,回京之后,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跟皇兄聊聊御妻之术了。
裴云压根不知道陆棠清肚子里转的是什么小心思,直奔了影儿的营帐里。
影儿自己有一个小帐,就是陆棠清的军帐边上,搭得很简单,也很迷你,只比现代的露营帐篷大上一些而已,仅容她一人居住。
军营里本没有这样的小帐的,只因她是个女子,不便与男人们住在一起,副将才想法子给她弄了这么一个小帐。
裴云钻进帐篷里的时候,影儿正好在帐中整理东西,见裴云进来,忙把东西挪到一边,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裴云招招手让她坐下。
“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聊聊天。”
影儿在她旁边坐下。
“小姐想聊什么?”
“本来吧,这事我是想跟棠清说的,可我正在想怎么说的时候,他突然就生气了,也不知道怎么招他惹他了。这话我憋在心里又难受,所以就想到你了。”
“小姐有何话不妨直说,影儿听着便是。”
“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杀人的事。我也知道,你从前经历的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如果聊这些会让你觉得不开心,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