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那晚,他为清月的才情倾倒,在百花楼中包下了她,让她一月之内,只需接他一人。
心中的恼怒消散,也不再气清月不懂规矩,只怪自己疏忽了她,一心想着来找如霜,竟没顾虑到她的感受。
“你回去告诉清月姑娘,我一会儿便去找她。”
怜星面露欢喜,雀跃地道:“是,我这就回去告诉清月姑娘,说柳公子要来看她了。”
人还没走,裴云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说道:“柳公子不如随她一起去吧。如霜乏了,就不多留公子了。”
柳晨本想进屋与裴云道个别再走,以表歉意,没想到裴云却直接送客,连屋都不让他进了。
怜星自是开心得很,柳晨却一脸尴尬。
裴云没理会屋外脸色精彩纷呈的二人,把门一关,自回了屋里。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寂寥的琴声。
柳晨刚被团扇勾起的心思,被这琴声一搅,全没了。心中只有对如霜的愧疚。
这样一个好女子,流落青楼,已经是可怜。今日得知他只是来欣赏她的才情,不是为了她的身子时,她多么开心啊?
而现在……她想必对自己十分失望吧。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罢了。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也没了见清月的心思了。
对怜星道:“你回去告诉清月姑娘,我改日再去看她。”
怜星一惊,到嘴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忙问他道:
“柳公子要去哪里?”
柳晨不耐烦地回道:“还能去哪儿?天色已晚,自是回家歇息。让清月姑娘也早些歇息吧,别胡思乱想。她是第一日进楼子里吗?竟然让你来别人屋里抢客,也太过分了。”
柳晨说完拂袖而去。
怜星吓得不轻,想追上前去解释,可喊了一声“柳公子”,却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来。
柳晨说的是事实啊,到别人到里抢客的确不厚道,可本来眼看着就要成了的事,现在却弄巧成拙,怜星也是又急又恼。
回到清月院里,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对清月一说,清月的心霎时就凉了一半。
“柳公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怜星可不敢骗姑娘。”
清月剩下的一半心也凉了。
她喃喃地道:“柳公子是不会再来了。”
“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柳公子虽然口气重了些,可还是说了改日会来看姑娘的。”
清月苦笑一声,道:“男人嘴里的话如何能信得?他前一刻不是还说一会儿就来的么?话还没冷呢,就换成了改日再来,又说我太过分,他定是不会再来了。”
“姑娘……”怜星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看她这般失魂落魄地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都怪那个如霜,不怀好意地针对姑娘。整条花街谁不知道柳公子是姑娘的恩客,就她不识趣,偏要抢。”
“不识趣?呵!”清月一声冷笑,道:“花楼里的姑娘,哪个是识趣的?你当旁人不想抢柳公子么?她们都想抢,只是抢不到罢了。柳公子喜爱的是我的才情,是我身在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可如今,我竟然沦落到去别的姑娘屋里抢恩客,柳公子会如何看我?我又如何继续成为他心中遗世独立的才女?错了,是我错了……”
“姑娘没错。姑娘若是不抢,柳公子就会被如霜夺去了。那如霜是什么人,哪能跟姑娘你的清白身子比?姑娘既然说公子喜欢的是姑娘的风骨,那柳公子定然是喜欢清倌的,怎会看得上她?说不定柳公子只是对她的虚名一时好奇罢了,这几日被传言吸引到如霜屋里去的人还少么?也不差这柳公子一个了。”
这话,让清月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你说得没错。如霜毕竟是个腌臜身子,柳公子不可能喜欢她的。”
“正是如此。柳公子定是喜欢姑娘的,过几日,等柳公子的气消了,定还是会来找姑娘。”
“对,我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我得在柳公子来找我之前让他知道,我依旧是他心中遗世独立的才女,不能让他看轻了我。只是,如霜也才情过人,我可不能再让她继续压我一头了。”
她要想继续清高下去,就只能站在旁人遥不可及之地。从前她是靠自己的才情,而如今,有人的才情比她更高,她就再也无法自命清高了。
才情之所以能为人欣赏,便是因为才情之高,非一日之功,尤其是在青楼这种地方,愈有才情,就愈让人怜惜。
原本她的才情在花楼无人可及,她所有的恩客皆为她沦落风尘而不值,愿花重金护她这清白之身,只为让她在青楼过得好一些,不受人欺侮。
现在,如霜的才情高过于她,还要日日在妈妈的安排下接客,比她更是惨上千万倍。若是柳晨动了恻隐之心,定会觉得她的日子过得比如霜好得多了,再在他面前诉苦,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矫情,比不上如霜。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如霜彻底跌落到淤泥里,就连她的才情都救不过她。
说到底,一个姑娘的技艺才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若她自己本身被人所厌恶了,就算技艺才情再好,也无人问津。
正因为如此,清月才一直以清高孤冷的形象示人。若她的性情泯然于众人,也就吸引不了那些求而不得的恩客了。
清月便是想让裴云变成一个恩客们眼里乏味的女子。让她像楼里其她的姑娘一样麻木,势利,让她泯然于众人。
于是,她想到了含秋。
她自恃身份,不能做一些出格的事,可含秋却十分适合。
她处处针对如霜之事,整个风月楼都知道,把如霜从上头拉下来踩到脚底的事,由她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当天晚上,她便悄悄去找了含秋。
第二日,楼里便传出了裴云剽窃诗文的消息。
“什么?她们说我的《清平乐》是抄袭清月的?这简直是笑话!”裴云嗤道。
为了保持在青兰面前的形象,才忍住了没翻白眼。
她是抄袭了没错,但那也是抄袭的诗仙李太白的,关她清月什么事?
别人的诗硬往自己头上安,这也太不要脸了!
“现在楼里都在传一张清月三年前的手稿,的确是清月的字迹,写的也确是你念的那首诗。”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也能写一张!”
“可那纸和墨都是三年前的,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
“没有就不能有人私藏吗?那诗早就传出去了,一张手稿,怎么能证明就是她所作的?”
“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所作的啊?现在大家都信了,说你的才情全是假的,是妈妈们为了把你捧上花魁硬捏造出来的。还说,若你当真是个才情过人的官家女子,妈妈怎会舍得让你接客,怎会不让你当一个清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