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听着这些话,心里百味杂陈,既欣慰又无比惋惜。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最坚信皇上能回来的,竟然是连茵,却又憾惋连茵是连将军的女儿,血缘一脉,她究终是叛党之女。
她们俩查帐查了快一个时辰,查完之后便离开了。
裴云与影儿坐在那儿一个时辰,喝到茶都凉透了,身子也坐僵了。
看着她二人离开时的背影,裴云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走吧。”
“去哪儿?”影儿问道。
裴云想了想说:“去裴府外看看。”
影儿点了下头,放了块碎银子在桌上就随她一同出了客栈。
裴府离东市不近,需得穿过两条街。
裴云没有乘轿,和影儿一路走了过去。
这一路上,又听到不少街头小贩在议论新皇之事。
话里话外,没人关心新皇到底会不会换,为何而换,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没人愤慨,甚至没人像连茵一样表明自己的意愿。他们只是在高谈阔论,并没有为这件事情做什么,更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在他们眼里,这或许只是一件与自己无关,但却值得议论的身外事罢了。
没人会去想,换了新皇,皇上会如何?皇太子会如何?她与陆棠清又会如何?
百姓终究只是百姓罢了,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从来不在乎,只在乎新政如何,他们的日子过得如何?
朝堂大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话罢了。
走到裴府附近,行人渐走。
百姓知道这是一个是非之地,都不靠近了。
裴云与影儿两个姑娘家堂而皇之地走在此处,尤其显眼。
眼看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了,身前身后皆不见旁人,影儿便停下了脚步。
“小姐,不宜再往前了。”
裴云也停下了脚步。
她明白影儿的意思。
这一段路都没人走,只有她们两个人,一过去就十分扎眼。若是有人在附近盯梢,她们连躲都躲不开,必定会被怀疑。
可裴云又舍不得回去。
好容易来到附近,内心十分想回去看一眼,哪怕看一眼裴府的大门也好。
挣扎半晌,裴云还是转了身,折了回去。
影儿默默地跟在她后头,一言不发,却默默地心疼。
小姐向来如此,什么事都忍着,任何时候都是以大局为重。
方才,若是小姐再多站一会儿,她便会忍不住带着小姐闯到府门前去瞧一眼。
可是,小姐还是转身离开了。
跟了裴云这么久,影儿从未见她任性过一次。任何时候,她都是理智当先,大局为重。
重新走到了闹市,周身的景像是活过来一样,又有了生动的气息。
裴云心思不在路上,走着走着,才察觉自己竟然又走回了客栈这一条街道,离客栈大门不远。
“小姐,还要进客栈坐坐么?”影儿问道。
在京城里,听月楼的地盘对她们而言是安全的,在听月楼的地方休息,她们才能放下些心防来。
“不用了,既然没什么好打听的,咱们还是……”
“芸姐姐?”
话还没说完,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裴云循声抬头看去,竟看到连茵趴在头顶的窗户上,半个身子探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见她回首望来,欣喜地冲她招手。
“芸姐姐,真是芸姐姐!”
裴云本想转身就走,可一看到路边的许多行人已经被连茵的喊声惊动,都向她看来,她便转身踏进了酒楼里。
与其跑出去等她追来,惊起一路的注意,还不如进酒楼里息事宁人。
连茵见她进楼,跑到楼下去接,一见她就冲上前来。
影儿往前一拦,将裴云挡在身后。
“茵姑娘,请自重!”
连茵一愣,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小心翼翼地道:“芸姐姐,我想请姐姐上去喝杯茶。”
“走吧。”裴云微微低着头,不想引起酒楼中人的主意,跟着连茵一起上了楼。
王佩佩也在。
见到裴云,她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给王妃请安。”
“免了吧。皇上都在宫里坐着了,我这个王妃也不知道还能当几天。”
“芸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连茵正要争辩,却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是最不适合说这话的人,说到一半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我有一事想问芸姐姐。”连茵道。
“你说。”
“西南军与西戎作战时,芸姐姐可是在清王身边?”
“是。”裴云道。
“那,我爹可是带了兵去支援?”
“是。”
“那我爹叛国,可是真的?”
裴云顿了顿道:“听说是。”
“听说?”
“连将军带兵叛变时,我与棠清已不在军中了。但消息是棠清的亲信传来的,应当不会有假的。”裴云如实地说道。
“可是,我爹一直忠心耿耿,尽力尽力地效忠皇上,怎么可能叛国呢?”连茵满脸不信。
“在得到消息之前,皇上对连将军亦是信任有加,不仅把边境托付给他,还自掏腰包给了他百万两军饷。而这笔钱也不翼而飞了。”
“这怎么可能?我爹一生清廉,我家连家用都是靠我娘的嫁妆和大舅帮衬来维持的,他怎么可能吞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呢?芸姐姐,我不信我爹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我娘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