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虽然思绪很乱,可是竟然很安定的没有立刻闯进厨房里跟两人质问,而是心碎的悄悄往后退着,来到院子里,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的石凳上,夏伯伯要带自己走?妈妈不是自己的妈妈?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失去的二十一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看夏伯伯,应该是事业成功,生活一帆风顺的人,而爸爸莫伯言生活简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是啊,怎么会跟爸爸是朋友呢?如若真如妈妈所说,是夏伯伯求爸爸妈妈收养自己,那么,夏伯伯又是自己的谁?一个大胆的设想在自己心底升起,难道,难道他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吗?想到这里,原本对夏国谦有着无数父爱眷恋的陈雪心里凉透了,如若设想没错,他是自己真正的父亲,那么,为什么他要将自己托付给莫氏夫妇呢?为什么?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脑海,一时间,陈雪理不出来思绪,自从自己脚恢复走路开始,所认识的人,所接触的好多事情仿佛都是跟那二十一年记忆所分不开的。
虽然想清清楚楚的跟夏国谦、刘秀娟问清楚所有的事情,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怯步了,她不敢问,她怕问出让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天啦,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想到营销部来实习的罗皓然,他所认识的那个陈雪,会不会是自己?如果真是,那么,自己又是如何从沪城来到这里的?
… …
“陈雪!”何成站在半人高的围墙的那一边叫道:“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坐在外面?不进屋去?”
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即,夏国谦、刘秀娟接着跑出来了,特别是刘秀娟,看着陈雪一动不动的坐在屋檐下,顿时变得面容惨白,声音里透着阵阵酸:“陈雪。”
陈雪没有看两人,只是朝着围墙那边的何成说着,声音特别平静:“我马上就进去。”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夏国谦和刘秀娟也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刘秀娟走到陈雪身后,试图搂着她的肩,可是陈雪却生硬的别开了,刘秀娟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凉而无辜:“陈雪。”
“你们应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陈雪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两人,神情十分平静,可是却相当认真的说:“我不是一件货品,可以让人转来转去,我也不是不倒翁,左右摇摆,我是当事人,请问,你们是否能解释一下你们谈话的内容?”说着,她微微闭眼摇着头,颇为痛苦的说:“请告诉我最真实的话,我不想听那些虚无的空洞的谎言。”
夏国谦跟刘秀娟没有想到陈雪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此时的他们,对望了一眼,都沉默着,最后,还是夏国谦坐在陈雪身边,拉着陈雪的手:“陈雪,你听我说。”
陈雪第一次冷冷的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淡然的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觉得像父亲一样温暖的人,此时的他,是那样的陌生:“我到底是谁?三年前的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我?”
夏国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刘秀娟,此时的刘秀娟也是很彷徨,自莫伯言去世之后,她已经将陈雪当作自己精神支柱,唯一的依靠了,此时,若让陈雪知道真相,如果她断然跟随夏国谦离开自己,那么,自己下半生该如何过下去?如何在孤独寂寞中生活下去?于是她趁夏国谦无语的空当,抢过话:“陈雪,你是我的女儿。”说着,匆匆忙进自己的房间,不大一会儿便拿着一个深色的皮本子出来,陈雪知道,那是户口薄,这个东西,她早已经见过了。
刘秀娟翻到有着陈雪名字的那一页,指着“与户主关系”那一栏后面的字“女”字说:“看看,陈雪,这上面明明写着,你是我和伯言的女儿。”说着,她将户口薄寄给陈雪:“你自己看看吧。”
陈雪看着有着自己名字“莫陈雪”那一页的资料,却发现在户口薄最下面“何时何地因何情况迁入本地”一栏写的时间竟然是自己二十一岁那年的时间,如果自己是莫伯言的女儿,这一栏就应该写着自己的出生日期,而不是二十一岁的时间,一个大大的疑问由心底升起。
看着陈雪脸上微微惨白的表情,刘秀娟紧张不已,而一旁的夏国谦却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之后将烟灭掉,之后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对陈雪说道:“其实,你是我的女儿。”虽然之前设想过这个事情,可是陈雪听到夏国谦亲口说出来这样的话之后,仍是一惊,看着他不语。
“他撒谎!”刘秀娟冲口而出反驳夏国谦的说话:“夏总,你不要乱说,陈雪明明是我的女儿。”
陈雪淡然的低着头,之后安慰刘秀娟:“妈妈,请坐下来,我想听他说。”
刘秀娟显然有些失望,可是她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真的顺从陈雪的话坐在陈雪身边,而陈雪则是冷冷的看着夏国谦问道:“您说我是您的女儿,请问夏先生,如果我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我的户籍上的父亲却是爸爸莫伯言的名字?如果我真的是您的女儿,您怎么会舍弃我,将我托付给别人?”
夏国谦一向大气的脸庞有着苍白的颜色,因为激动,所以鼻翼微微的发抖,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椅子的扶手处:“你确实是我的女儿。这是无可置否的事实。”
“请问您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是您的女儿?”陈雪直直的问道:“您曾经说过,你有妻子,还有儿子,可是却从未听你说过女儿,如若我是您的女儿,为何没有跟你住在一起?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您的妻子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难过?你的家人难道就没有一些困惑?”
或许是因为天太热了,或许是因为他有些紧张,夏国谦的脸上冒出密密的汗珠,他从包里掏过帕子,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你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只是我曾经的女朋友所生的,而不是我现在的妻子所生下的女儿。”
一股无名的愤怒从心底而生,“意思就是,您说我是您的私生女,对吗?”私生女三个字,从陈雪嘴里说出来时,夏国谦的脸上有一种无比的愧疚,但他并没有摇头否认。陈雪的心里升出一种绝望,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被他遗弃的人,她轻咬下唇,“我的亲生母亲呢?她现在在哪儿,她的亲生女儿丢了,难道她也不理不睬吗?”
“她,她… …”夏国谦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因病去世了。”
去世了?陈雪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哀伤,心突然被猛的撕裂,隐隐作痛,亲身母亲已经过世了?是生病去世的?她去世时,自己在她身边吗?“那我,我又是如何失忆了的?我的腿,为何摔成那样子,两年多都不能走路?到底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夏国谦不敢看陈雪的眼睛,他的心中,往日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的浮现在眼前,终究,他说道:“你是跟朋友一起爬山,从山岸上摔下来… …”
总觉得夏国谦是话里有话,可是陈雪却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她想起罗皓然,说道:“我以前叫陈雪,对吗?是不是还念过大学?是在沪城大学上学?”
夏国谦与刘秀娟皆是一惊,特别是夏国谦,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着面前两人的表情跟举动,陈雪接着问:“我是不是在沪城长大的?”
迟疑了好久,夏国谦才点点头:“你以前的名字是叫陈雪,是跟随你母亲一起长大的,因为,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亲自将你养在身边,所以只得托了莫伯言他们照顾你。”说着,他急于解释道:“我有付钱,付给他们丰厚的报酬。”
陈雪了然了,莫伯言与刘秀娟均没有工作,而农活也只做了一小部分,可是,往常家里总有钱用,虽然不是大鱼大肉,可是却也是小康之家,之前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可是现在联想到夏国谦所说的给了钱,这一切,仿佛都是有联系的。一想到这儿,她实在是头痛的紧。
“陈雪。”刘秀娟幽幽的说:“妈妈只有你了。你应该知道,妈妈现在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的,真的。”
陈雪看了看夏国谦,接着又看着刘秀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妈妈,我上班去了。”说完,往门外走去。
刘秀娟颇为感动,而一旁的夏国谦则一把拉住她:“跟我回沪城吧!”
陈雪漠然的看着这个原本很熟悉的中年男人,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处推开,淡淡的说:“夏先生,我有什么理由跟你回沪城?我只是你一个婚外情的产物,既然你的妻子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又以什么身份回去?”说着转向刘秀娟:“妈妈,放心,我会在您身边的。”说着,她走到刘秀娟面前,伸手紧紧的搂住了她:“是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照顾我,陪着我,所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妈妈。”
刘秀娟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原以为陈雪知道真相之后会决然的跟夏国谦回沪城,可是现在陈雪却仍叫她“妈妈”,还承诺不会离开她。
夏国谦的手在颤抖,他想伸手揽住陈雪的肩膀,可是终是将手举在半空中,没有伸过去:“跟我回沪城吧,你是属于那里的,陈雪… …”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陈雪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淡,“我的父亲是莫伯言,母亲是刘秀娟,夏先生,请你离开吧!”
她冷漠而绝情的语言让夏国谦难受,他又想解释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陈雪很沉默,自从夏国谦离开之后,她的话很少,时常坐着发愣,好几次,一坐就是大半天,她的思绪很乱,她对那失去的二十一年的记忆有种恐惧,原本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莫伯言和刘秀娟的女儿,自小生在山村,长在山村的农家女孩,一跃成为某集团公司总经理的私生女,私生女,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字眼,那么,之前的二十一年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自己失去记忆难道就是夏国谦那一句轻松的摔下山崖吗?唉
“莫陈雪!”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陈雪背后响起,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罗皓然,当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见到他,她有一种不同于之前见到他的感觉:“是你。”
“你已经在这儿坐了半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做。”罗皓然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透着阵阵激动。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想到自己的失态,陈雪漠漠的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罗皓然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她:“我刚才经过总经办,小付让我给你带来的。”
陈雪接过来一看,是粉丝厂内部的红头文件“关于本厂内部信息保密的通知”,当看完文件的标题之后,她一惊,猛然想到前几日凌大粉丝厂那个来找自己的中年男人,不过之后她将文件一放,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也铁定不会出卖厂里的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的心里是坦然的。侧眼,不经意看到罗皓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问道:“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罗皓然慌忙收回看她自己的眼神,转身欲离开。
“喂,戴,罗皓然。”陈雪却立刻唤住了正要离开的他:“请等等。”
罗皓然欣喜的转身。
陈雪伸出右手理了理自己耳畔的头发:“能不能给我说说,你那位跟我长得很像的朋友的事情。”不知为何,虽然对自己遗失的记忆有怯意,可是却阻挡不了想了解自己过去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