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当秦邑站在义庄门口看着头上明晃晃的匾额时有些恍惚。搓着发凉的手臂,“无沅啊,真的要进去?”
无沅狐疑的看他一眼,要跟过来的是他,这会儿想退缩的也是他,难不成怕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怎就这般胆小了。
秦邑见无沅上下打量自己,放下手挺直了腰身,可不能让这小子小瞧了自己,不,不就是义庄嘛!他才不害怕呢!
还未踏进义庄,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义庄门前的灯笼吹得吱吱作响,无沅上前轻叩三声门扉,“嘎吱”一声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吓得原丁宝和张勇大叫一声抱成一团。
“几位深更半夜来义庄有何要事?”苍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如一把锯齿磨得耳朵生疼,透过门前微弱的灯光,勉强看清了那张枯皱的似一张树皮的脸。
“陈老莫怪,我等是来查昨日送过来的那具尸体,想必叶辅政应有提及才是。”无沅行着礼,语速极快的禀明来意。
陈老头看了眼无沅,又打量了她身后几人,敞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顺手点上桌上的油灯,一时间,义庄景象一览无余。
除了芳澈的尸体以外,庄内还摆放了七八具盖上白布的尸体,据陈老头说,这些都是克死异乡或是衙门送来的。
“陈老头,你这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怕吗?”原丁宝看着周围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这白天他都不敢在这儿久待,这老头竟然能在这儿一守几十年,真是有胆量。
无沅听着他的话,眉头紧蹙,有些不满,“原丁宝......”
陈老头咧着嘴制止了无沅的话,“我在这义庄二十多年了,大家都叫我陈老头,卫公子也随着这么叫吧,至于这位小兄弟所言,这么多年我陈老头见过的尸体没上千也有数百具了,早都习惯了,再者,这世上真正可怕的可不是鬼。”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无沅,随即一拍脑袋,“哎呦,你看,这人一多,老头儿这话也多了,你们不是要看那王家侍女的尸体嘛,喏,最里面的那个就是了。”
陈老头一努嘴,瞥了眼里间,眼底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神情。
一行人走到芳澈尸体旁,无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老头,挂着三分危险的笑意,“陈老头,这世上真正可怕的是,人!”说着一把扯下芳澈身上的白布。
尸体如同刚打捞上来的时候一样,眼睛都不曾闭上,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尸体上散发出的尸臭让原丁宝和张勇二人一阵反胃,跑到角落吐了起来,秦邑则眼带嫌弃的捂上了口鼻,将晋绥往前推了推悄悄站远了些。
唯有无沅一人还站在尸体旁,甚至俯身去翻动尸体。
陈老头在这义庄看守了几十年,也被她这番举动吓得心惊,原本他不曾告诉他们尸体还睁着眼,就是为了能吓唬吓唬他们,得让他们知道这义庄可不是这么好进的,其他人的反应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原本以为这最弱不禁风的却没想到胆子比他还要大,看来叶青说的没错啊,可不敢小瞧这卫公子了!
陈老头收起方才捉弄的心绪,对无沅一躬身,“方才是老朽未曾言明,让各位受惊了。”
无沅抬手虚扶一把,说了句无碍,转身查探尸体。
死者芳澈,现年刚过十五,王府管家之女,同时也是王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从外表看并无外伤,像是坠井后造成窒息死亡。
无沅撑着脑袋想了想,随后解开了死者的盘扣。
在场众人均瞪大了双眼,哪怕斯人已逝也是女子,关键是这人解开死者的上衣时表情太过冷静,“卫,卫公子啊,就算这丫鬟死了,她也是个女人啊,您......”张勇鼓起勇气上前两步,还没站住脚,清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她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其次才是一个女人,我们最要做的是查明她的死亡原因,而不是在这儿讲究礼节仁义,若是她是被人杀害的,你要以她是女人就放弃追讨凶手吗?”无沅的一字一句打在张勇和原丁宝二人心上,二人惭愧的低下头。
其实不光是他们,邬全镇乃至整个州府,若是女子身亡,衙役们通常草草结案,不是他们不尊重女死者,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礼法让他们无法深入案情中,这也导致北秦犯案中女性死者的比例逐年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