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们还是坐马副县长的车,直接去县里的银行。那边,市行已经打了招呼。
虽然打了招呼,但那时代的人办事还是很认真的,管贷款的副主任亲自带人,去小慧的村里和她家里查看情况,询问相关问题。
小慧回家,把用家里房子抵押贷款的事告诉父母。
大福夫妻忠厚善良,听小慧是为了姚远把房子抵押上,就什么都没说。
山里穷,这几年全家都靠着小慧,在姚远这里挣钱生活。现在人家有难处,求到自己头上了。为对小慧这么好的一个人,命都可以搭上,房子算啥?
这就是那时代淳朴忠厚的山里人。人家给你一杯水,山里人能给人家一眼清泉。人家把你闺女从火坑里拉出来,等于是救她一命,那么,全家人都可以为这个恩情拼命,何况只是房子?
不过王大福夫妻也看出来了,小慧是真喜欢上这个姚老板了,为这个姚老板,连一家子住的房子都肯给押出去。
都这样了,小慧还要说她跟姚远没啥关系,两口子就谁都不信了。
没关系他每月给你那么高的工钱,还给你发那么多奖金,他是傻子吗?
尽管小慧父母没说什么,姚远还是跟夫妻二人说明白,就算小慧将来赔了,也不会卖这个房子,赔多少,都由他来承担。
从姚远的表态上,小慧娘却听出了姚远对小慧的情谊,心里就愈发误会小慧和姚远,不是小慧说的,表面的这种关系了。
房子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银行的人过来,考察了这个房子,说出了估值结果,大福夫妻却生气了。
银行的人说,这个房子,最多也就值一千块钱,你们要用它来抵押一万块钱,这个恐怕是不行的。
大福就不干了,脸红脖子粗地和银行的人争辩:“你知道这个房子是谁的吗?当年我们村里最大的地主的!这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咋就不值一万块钱了?”
银行的人可不管什么地主不地主,他们只根据他们的规矩来给房子估值。
姚远也不服气,为啥南边的农民什么担保都不要,随随便便银行就给贷几万块,还不要利息?为啥我们北边人就得要抵押,就得有利息,这样也不给贷?
我们北边人就不会做买卖了?有钱南北都一样!这不是歧视吗?
银行的人也没法解释,这跟他们没关系呀?有本事你去找下这个命令的人去,你跟我们说这个也没用。
争执半天,姚远又把马副县长抬出来,威胁要找市行负责人,这边才勉强答应给三千贷款,再多就不行了,找谁也不行!
三千块,买了设备和工具,估计就剩不下几个钱了,布料咋办,后期费用咋办?根本不够用啊!
这天晚上,姚远和小慧在小慧的屋里商量到很晚,姚远决定,把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千块钱也给小慧,再减少购买缝纫机和布匹的数量,减小一开始的规模,勉强先把加工厂办起来。
小慧就有些担心地问姚远:“你把钱都给了我,你那边咋办?”
姚远就说:“你不用管我,我总会有办法。你这边只要成功了,咱们就都能转起来。”
姚远在钱上,而且是这么大的资金上,都这么相信她,小慧还能说什么?
最后,就得落实服装厂设在哪里,总得有地方吧?
小慧就说:“这个你不用出面,我去找小叔。村上原来有知青插队时住过的房子,后来知青走了,让小叔当仓库了。我明天自己去找他,让他给我腾房子。”
想想,就对姚远解释说:“这本来是为村上挣钱的事,结果他半路抽腿,我看出他心虚来了。就算工厂是我自己办,也是村上的村办企业,也是让村上的人干活挣钱,也是为他这个支书解决困难,他不支持谁支持?”
小慧今晚就没有一口一个“姚大哥”地叫姚远,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羞涩和“蔫儿”。
她是不知不觉在心里转换了角色,把姚远当了自己的爱人了。
姚远一脑门子官司,大脑在考虑事情,也没在意小慧语气的变化。
他得考虑如何利用这有限的资金,把小慧开厂需要的东西都给弄来。
这还不是个允许有私营的时代,一切都得套个公家的名义,将来的产权之争,恰恰起源于姚远这种经营方式。
所以,现在的姚远,其实心里还要考虑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在将来产权之挣开始的时候,既要避免自己侵吞公家财产的嫌疑,还要把挣来的钱保住,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原先他只考虑自己脱身就行了。现在,小慧一办厂,就又多了个小慧,他也得给她设计个未来脱身的计划才行。
只这些就够姚远在心里头疼的,还得操心具体事务。他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小慧的小动作?
拉设备和布料需要车,这个可以找矿机运输队帮忙。可是,这村子不通公路,还有五里山路要走。
这可咋办?缝纫机和成捆的布匹都很沉,怎么弄到村里来?
还有,这些设备和布匹,去哪里买便宜?
两个人一项项地商量,不知不觉,外面的公鸡就打鸣了。
两人竟然单独在小慧屋里呆了一夜!
听到公鸡打鸣声的时候,姚远吃了一惊。
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封建,何况这是山里的农村!
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小慧说:“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夜!”
小慧恐怕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