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万年过去,星辰还在那幽冥司的生灵池中日日承受雷邢闪电的磨难。
万年前的那段情,那个人,已逐渐泯然于脑后,可能某个午夜惊梦中,那人还会时不时蹿入她的心间,但伤痛却在逐日的减缓,淡漠,恢复,最终有一日,那伤口会随着新鲜血液的流经,完全被抚平,甚至连最细小的伤痛痕迹都泯灭掉。
她好似已然习惯了在生灵池中的日子,每日遭受三道天雷攻击,便再没了旁余的事情,她便趴在生灵池的岸边看不远处,忘川河畔摇曳生姿的彼岸花。它们日日随着幽冥界刮来的阵阵阴风舞动,旋旎异常。
她亦会看,奈河桥上来来往往的孤魂,从孟婆那里寻一碗汤药,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般将那汤药一饮而尽,而后,自有幽冥小鬼来将他们带往六道轮回转盘。
再投生,此生之事,全部留与此地,带着悔恨懊恼而来,携着满心希冀而去,所有的悔,恨,痴,怒,怨全部留与幽冥地界。
怪不得这幽冥司处处充斥着重重业障与阴霾,原来全是那些再生之人前世的怨念留与此地。
万年之间,她望向那奈河桥时也曾见过不少的熟人。
那些凡尘的相熟之人,无一例外都曾一一踏过奈河桥,沧宁帝都的皇上,蜢蚩太子苍墨,木霖,戬安,还有与她有过过节的沧宁公主宁嫣。
有一颗尘埃恍恍惚惚顺着幽冥地界的阴风飞至她的眼前,此刻她正在小憩打盹。
“星辰姐姐,星辰姐姐。”一道甜糯糯的童声将她唤醒。
她睁开双眸,望着死寂的四周,那粒尘埃落于她的鼻尖,道:“星辰姐姐,是我,我是空尘。”
她惊异道:“空尘,你为何会来此地?”
“我随着这世间的烈风飞来此处,想不到能在此地见到星辰姐姐,我好开心”,顿了顿,接着言道:“可是星辰姐姐,你为何会被拘在这池水中。”
星辰正待回话,一阵阴风吹来,那鼻尖轻飘飘的尘埃便被吹跑。
“空尘,空尘。。”她大喊着小和尚的名字,却再得不到回应。
能再见这一次也是一种缘分吧,她如是想着。
看到他们接二连三的踏过忘川的另一边,她会想,如今的煦寒不晓得如何了!他过的是否安好,若是某一日他的魂魄也会流落至奈河桥,她心间的疤痕是否会翻开,赤裸裸血淋淋的再次展露出来,亦或是会无悲无喜,像是见一个陌路人一样看他喝下孟婆的汤药,被小鬼拘着入因果转世轮盘!她还在臆想,像他那般威严凌厉,睥睨众生之人,若是被小鬼的勾魂锁拘着会是什么模样,想至此处,她忍不住嘴角沁出一丝丝笑意。
渲染了正好日日来此地看她的邝夜的眸眼,瞬间华光溢彩,满目皆是春色。
可是她等呀等呀,等了万年都不曾再看见他的身影,罢了,罢了,自己这般模样,再见亦是离别,何须再次劳心伤神。遂,不如将那一切通通放下,什么婚嫁之约,什么与之白首,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求而不得,那执念变得不再锋利,不再突兀,愈加平缓,直到没有了棱角,变得圆滑,最终消逝无踪影。
万年了,她总算是,放下了。
万年后得某一日,星辰又趴在岸上数着随风摆动的彼岸花。
一低头,望见自己皱纹蔓延的臂膀表面浮起银白色的鳞片,她随手一拨弄,那鳞片被粗糙的掌心摩擦掉了些许在生灵池内。
兴许是皮肤太过干燥,体表鳞片浮立于肌理表面,所以才会掉落。
她将手臂浸入生灵池水中,果然那些细小的龙鳞再次隐在表皮肌理内。
她不甚在意,继续回望那幽冥界唯一绚烂旋旎之地,彼岸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