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尚杰和余嫣互换的工作基本完成,余嫣如愿离开执法队,来到宣传部上班,而且也算是秦怀明分管的部门,她非常开心,周五下午,她特意跑到秦怀明办公室来致谢,而且还带了一盒普洱茶,秦怀明没有拒绝,收下了。
看到余嫣终于有了年轻女孩该有的明媚和活力,他心里感到非常欣慰。
周一上午九点半,班子会准时召开。研究审议完财务、项目等重大议题后,轮到各位领导发言,原则上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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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秦怀明是倒数第三个发言,他打开话筒开关,朗声说道:“书记,主任,我汇报一个情况。上周,我去执法队调研,赶上红桥村的黄昌盛上访,还跑到执法队大楼楼顶要跳楼。人给劝下来了,但是问题还没从根本上解决。他的诉求是落实一户一栋政策,不能拆了他加建的五层楼。执法队的意见是严格落实市里的通知要求,予以拆除,所以,执法队先后拆了三次,但每次他都很快就重新加建,现在还是五层结构,不过尚未装修,不通水电,也没有燃气,没法住人,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亲戚家的一层楼上,生活比较困难。
黄昌盛性格比较极端,不排除下来还会做出过激行为,而且他是有宅基地的,符合一户一栋的政策,只不过赶上了龙湖自建房倒塌事件。我个人认为,不能一味地强拆,还是要以人为本,疏堵结合,根据每家每户不同情况,采取因人而异的办法,妥善解决。同时,跟区里市里积极争取,看能不能在政策上有所突破。”
柳慕白望了望温青山,问道:“青山,你什么意见?”
温青山挪了挪肥胖的身躯,先用不悦的目光看了一眼秦怀明,接着与林兴霸对视了一眼,将话筒往下按压,对准了嘴,说道:“秦书记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黄昌盛这种情况,我们辖区还有很多,如果放开了这一家,马上就遍地开花,而且还会有很多不符合政策的人趁机加建、扩建,届时可能会失控。违建就像冬天湖水里的冰,有一处裂缝,整个冰面慢慢都会碎掉。所以,必须坚守住底线,不能有丝毫退让。”
柳慕白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林兴霸,道:“兴霸,你说说。”
林兴霸习惯性地拧了拧脖子,将金丝眼镜往上推了一下,打开话筒道:“基层工作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尤其是我们龙翔街道,房屋特别多,人口特别大,加建、扩建、改建的情况相当严重,而这种风气的形成跟我们过于宽松的执政方式有关。在基层,做群众工作,光靠感动感化是不行的,必须一手掏出心窝子给他看,另一手要拿着铁棒,该敲打时绝不能手软,双管齐下,恩威并施,才能管住管好。黄昌盛闹了两年,全街道的人在看戏,如果纵容他,给他开通绿色通道,以后我们街道将会冒出成千上万个黄昌盛,到时候,市里问责倒查,我们都等着下岗吧。”
“兴霸同志的意思还是要强力拆除?”柳慕白笑着问道,左手继续在肚子上画着圆圈。
“对。杀一儆百,形成强大威慑力!”
柳慕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垂落厚厚的眼皮,望着会议桌中间的绿植,思考了十几秒钟,发表了总结讲话:“同志们,我读宋史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宰相竟然跟皇帝讨论一条街的拆迁补偿问题,说明什么?说明拆迁关乎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宋朝对于违建或者影响城市化进程的建筑,也会拆除,但讲究策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推出了免拆和强拆政策,而且,一般是补偿和安置政策落地后才强拆。宋朝的执政算是很人性化了吧。如今过去800多年了,我们总应该要比宋朝进步吧。如果一个黄昌盛的拆迁问题都处理不好,我们是不是应该感到惭愧?我就不信,处理违建问题就只有强拆一条路。况且,黄昌盛符合一户一栋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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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基层工作,除了春风化雨,还要拳脚相加,更要狡兔三窟,也就是灵活处理。如果黄昌盛的房子强拆了,定了调,打了个样,以后我们做工作,就没有回旋余地了。所以,我问你,青山同志,比黄昌盛更严重的违建有多少?是不是都要拆?怎么拆?强拆带来的稳定问题有多严重?你考量过没有?”
“这……”温青山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索性来了一句,“反正不拆不足以服众,不拆就完成不了区里下达的任务。”
柳慕白再次露出慈悲为怀的笑容道:“你的反驳很苍白无力,说服不了大家,也说服不了我。”说着他环顾会场的班子成员,叶婉丽、廖紫梅、黄振华等人都微微颔首,叶婉丽还特意朝秦怀明望了望,秦怀明则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个议题就这么定了,黄昌盛的违建暂时不能强拆,待研究出一户一栋的新举措跟区里市里争取后再说。”柳慕白说完扭头看向侧面做会议记录的秘书冯一鸣道,“这项议题写入会议纪要。”
冯一鸣点头小声道:“好的,书记。”
林兴霸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没再说话。
秦怀明暗暗为柳慕白点了个赞,但也明白,黄昌盛事件不再只是一栋违建的事了,已经上升到了林兴霸和柳慕白之间的较量,而林兴霸是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