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骄阳似火,晒的树叶儿蔫蔫的,晒的知了儿喳喳的。
孟来福老汉坐在秧马上,两只脚撑着地往前划,手中不停,把秧苗栽种到田里面。
秧马是自家做的,下部是块弧形的木板,上面钉着个板凳,坐着秧马在满是烂泥的稻田里滑行,就像在水中划船一样快捷方便。
他是个胆的老实人,官府吩咐的事情自然不敢不听;但他也是个远近知名的种田能手,种了一辈子的田,只要和田地相关的事物,他都忍不住要上几句。
“这稻种哪有俺留得好。”,孟老汉一边忙活,一边不停地嘀咕着:“干瘪巴巴的,还什么仙米,每亩能收三五百斤呢,球,有个百八十斤俺就阿弥陀佛。”
正埋怨着,冷不防旁边的老婆子扔来一块淤泥,砸在他的秧马前面,溅起几股污水来:“你个嘴里嚼蛆的老不死,连岳大老爷都敢编排,莫是不想活了!”
叶老汉满脸的不服气,但也放低了声音:“岳大老爷虽然是个好官,可他是个当官的,哪里像种过田……”
“还敢乱!”,老婆子呵斥了一句:“都岳大老爷是神仙呢,抓去吃顿板子!”
听到这话,孟老汉不敢再抱怨了,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打眼就见到落在后面的儿子,于是火气腾地就冒了出来,扬声骂道:“早饭都喂了狗么,还不快点。”
孟福对父亲的催促充耳不闻,更没有加快进度,兀自慢悠悠地撒着秧苗。倒不是他偷懒,也不是他没力气,而是因为,在隔壁的那块田地里,有个跟他齐头并进的姑娘。
那姑娘听到孟老汉的话,转过头来向孟福展颜一笑,意思是笑话他又挨骂了。孟福向她作了个鬼脸,依然压着进度,和她一起往前走。
赶在日头最毒的晌午之前,两家都忙完了地里的活计,就自然而然地聚在田头,喝着清凉而甘甜的井水,谈着庄稼、收成和家长里短。
“叶老弟,你家山又在忙官府的事啊?”
“唉。”,叶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到晚不沾家的,连插秧都指望不上,真是个败家子啊。”
他的口中虽然在抱怨,但脸上的神色却满是骄傲。
“瞧你的,山有出息,当了大官。”,福他娘笑着道:“以后光宗耀祖,全靠他了。”
“有什么用,咱们庄稼人,靠的还是这几亩田。”,叶山被夸的乐开了花,哈哈了几声之后,向孟老汉问道:“孟大哥,你这神仙赐下来的种子,真的灵验么?”
“什么神仙种子,俺觉得……”,提起稻种这茬,孟来福心里就觉得不舒坦,然而他谨记婆娘的警告,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成。”
福他娘生怕自家男人乱话,赶忙转移话题:“听那几个当兵的到五金村去了?”
“早就去过了。”,因为儿子现在是村委中的一员,所以叶山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如今去了六道村。”
“就留了一个李官人当家。”,山他娘半是埋怨半是炫耀地道:“一堆事请都压在山头上,忙得他脚不沾地。”
“那还是你家山能干。”,福他娘夸赞了一句,又问道:“那几个村子,也分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