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下来的这些人并不聚拢在一起,其余人三三两两地散开,好奇地打量着地里的庄稼和牲口,只有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朝人群中央走来,他穿着夸大的深衣,手摇折扇,声如洪钟,落拓不羁。“是啊,歙县自古人才辈出和这里的钟灵毓秀是分不开的,我看这里的小天地也不错,背后有靠,前有明堂活水,”他突然左右打量了一下,仿佛看见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可惜,可惜!”
村长不由得心里一紧,和举人对视了一眼,马上追问道:“可惜什么?”
中年人抬头看看黑压压的人群,淡笑不语。村长一下反应过来,这么泄露天机的事情如何可以当众说呢?荆举人小声建议说:“把人先散了吧。”
村长摇了摇头,心里想道:别看你读读得多,这做事却太呆气。我把人散了,我怎么和人谈判讨价还价?诶,对了,如今就借着这些人好好说道说道,也可以为自己村里争取一些条件。
于是做出愁眉苦脸状的村长就上前拉着两位冒出来的客人就诉起苦来,“唉!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愿意的。两位客官,您给评评理……”最后说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凡他们态度好些,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可他们偏偏不知悔改,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县令的人要把我们都抓起来,乡下人头脑简单就当真了,当然就要和他们理论。你看,他们的人把我们的人给打成什么样!”村长骨子里充满了农民的狡黠,懂得为自己拉同情,把自己这方说得好无辜好无奈。
吴贵显的肺都快气炸了,这老头分明说谎!他气愤地大声嚷嚷起来。刚才师妹是纵马飞驰踏死了一只鸡不假,但那才值几个钱?对方就要他们赔二两银子,他气愤不过和对方理论,那些妇孺可不是吃素的,上来就和他们对骂,推搡之间他没有留意后面,就波及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流血受伤的孩子痛得哇哇大哭起来,村民就说是他们故意弄的,还叫来一大帮的村民把他们给拦了下来,要他们赔一百两银子才能放他们走。
耿其峰暗骂这个侄徒弟吴贵显真是榆木脑袋,这时候争论谁是谁非重要,还有解决问题重要?原来一二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偏要弄成刀光血影才罢休吗?况且是他们不对在先,陪个笑脸,道个歉也就过去了。人哪,有时候就为了咽不下愤愤不平的一口气而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他真想狠狠地堵上这个鲁莽的侄徒弟的这张臭嘴,但没等他上前,就见之前打过照面的管家上前一下就扭住吴贵显的胳膊,下了他的刀,把他单腿跪地压在地上。管家转头对目瞪口呆围观的村民说:“去找根绳子,把他给捆起来。”
“好嘞!”一个村民飞快地跑开,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根麻绳把吴贵显捆得结结实实地。其间吴贵显几次挣扎着想站起身来都毫无办法,不由地骂骂咧咧起来,那管家伸手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吴贵显立刻就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管家把吴贵显交给村民,“堵上他的嘴,把他关起来。”村民高兴起来,乐颠颠地照着管家说的做。他们刚才几人虽然围着这个大汉,却顾忌他武艺高强,又手持大刀挥舞如风,怎么也不敢近身,这下好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一边推搡一边讥笑着把吴贵显押走。
镖队其他护卫见势不妙要涌上前去拦截,耿其峰反而上前制止了他们。村民更高兴了,神情放松,放下了锄头扁担,三三两两说笑起来,有的妇女赶紧往家里赶,天快黑了,家里的猪食还没准备呢,人可以饿着迟会儿吃饭,猪却不行。他们现在有贵人相助,原来这些凶神恶煞的人翻不起什么浪来。
对这一切,儒雅男子恍若未闻,他一直认真地听村长讲话,一边听一边点头,眼里露出同情的神情。村长诉完苦,心里畅快了许多。儒雅男子看看天色,笑道:“哎呦,不知不觉天快黑了,看样子今天要在贵村叨扰一晚了。”
村长正愁要如何留下他们,马上热切地说道:“不叨扰不叨扰。远来是客,欢迎欢迎!”
儒雅男子笑着指了指镖队的人问:“那他们怎么办?村长不会也招待他们在这里吃饭吧?”
是啊,他们怎么办?他刚才已经说出口并不想为难他们,可现在马上就把他们给放了,心里这口气到底难消,况且他答应了村民也不会答应。
儒雅男子朝耿其峰看了一眼,耿其峰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他连忙上前两步,陪笑着对村长说:“我们晚辈无礼在先,你们该打该骂我绝不计较。”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现在打骂都失去了意义。“这……”村长为难了。荆举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找那儒雅男子商量。村长还在犹豫,荆举人却不客气了,直接对儒雅男子客气地说道:“这位大人有什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