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脚步踩在楼梯上,惊飞了檐下春燕。
亭湖廊道之间,游玩仕女书生尽皆垂首瑟瑟发抖,看着眼前经过的一双双长靴。
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大门,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嘭!
木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身着黑色鱼鳞甲的黑羽卫持手弩携官刀鱼贯而入,左右分开环绕整个大厅。
本都是出生军伍绿林的悍勇,气势绝非寻常军卒可比,几个小才女花容失色惊叫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尚未见到正主,已经有几人胆怯跪下。
苏香凝脸色大变,连忙躲到了大厅后方的小楼内。想从后门离开却被黑羽卫堵住所有出口,根本没人能离开。
踏..踏..踏..
绣着金边的长靴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越来越近。大厅中气氛跌入冰点,连呼吸声都短暂的停止。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着银色武服,纱帽勾勒金丝,手持雪白长剑,大步走入诺大正厅。
京都太岁,曹华!
“嘶---”
一片抽冷气的声音,然后又戛然而止。在场三百余人跪下一半,余者皆是低头不敢与那人目光有任何接触。
面容冷傲的男子大步往前走去,沿途所有人左右分开,大厅中针落可闻,只有一道脚步声落在众人心中。
陈靖柳满眼茫然,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看着愈来愈进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会过来?
本就满心委屈百口莫辩,此时此刻她又心乱如麻,尽是不知该怎么形容。
曹华目不斜视走过人群,来到陈靖柳身边,看着她脸上五个指引和散乱发丝,嘴角渗出些血渍。
“起来。”
陈靖柳满眼茫然,只是紧紧抓着那只山水簪,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不知所措。方才面对千夫所指没有半点畏惧,现在反而有些怕了。
“你..你不要冲动..”
声若蚊吟,话未出口,那个男人已经走远。
几个官员脸色微变,侍郎苏幕急忙起身,抬手道:“曹都督..”
曹华手中长剑轻抬晃了晃,高台所坐的人便急匆匆撤到了两边,抱拳行礼打招呼,只剩下一个白衣公子依然不动。
赵天洛第一次见曹华,却被这嚣张气焰震惊到了。天子在场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架势,她虽是藩王之女但也比这宦官义子身份高,竟然被如此无视。她柳眉倒竖怒斥道:“曹华,你大胆,此次诗会...”
根本没理会她。
曹华旁若无人,走到高台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长剑猛然拍在桌上。
啪!
清脆响声犹如惊堂木,刹那传遍全场。大厅中剩下的一半人,也急急慌慌跪下了。
“你们起来!”
赵天洛那里见过这场面,双眸喷火,怒斥这般没半点骨头的书生才女。方才还仗义执言数落曹华百般罪状,现在曹华过来却跪的比谁都快,这算什么未来的国之脊梁。
只可惜在一百张手弩之下,骨气真的不怎么值钱。大厅中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曹华靠在椅子上,看着下方一帮子穿金戴银的年轻人:“谁动的手?”
无人敢答。
这种时刻,根本没人敢承认方才的事情,哪怕只是骂了一句,被曹华知道也是割舌头的凄惨下场。众人皆是满脸汗水,罚不责众,他们只希望曹太岁会顾及圣上那边的反应,稍微收敛一下,呵骂一顿了事。
“敢作不敢当?”
曹华等了半天见没人答话,直接冲着黑羽卫勾了勾手指:“从最左边开始杀,一个个来,我有的是时间,不急。”
“诺!”
两个黑羽卫上前,夹起了一个满脸惊恐的书生。
“曹华,你敢!”
赵天洛狠狠拍在桌上,茶杯翻倒茶水流的到处都是。这里是汴京,大宋的天子姓赵,不姓曹!她浑身轻颤,怒视旁边这个近乎蔑视皇权的男子。
曹华似是才想起旁边这位,露出歉意笑容:“差点忘了,出去杀,别吓到公主殿下。”
“诺!”
黑羽卫得令,立刻把人拖到门外。
“大人饶命..和我无关...啊..”
小书生吓的肝胆俱裂,双腿在地面扑腾,可那里是两个军伍汉子的对手,被托出门外后,抽刀声响起,求饶的哭喊声音戛然而至。
“啊——”
“呜——”
大厅中一阵嘈杂,有惊恐的呼声,有女子的哭泣声,所有人都是瑟瑟发抖,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晕倒当场。
陈靖柳满脸错愕,爬起身想要劝阻,却被寒儿扶住送到了后方。她挣脱不开,依旧大声道:“你住手,你别这样...”
那个男人充耳不闻。
高台正后方,只隔着一面墙,苏香凝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衣裙被汗水浸透,脑子一片混乱,强行压下想要哭泣的冲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赵天洛目眦欲裂,站起身直视曹华,手指因愤怒而不停颤抖:“你竟敢..你竟敢...”她从未想过一个朝廷官员能放肆到这种程度,天子杀人也要师出有名,这个人竟然连问罪都省了,只是勾了勾手指便害了一条人命,真当宫门关闭,自己便是大宋的夜间天子?
“下一个!”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根本不在乎旁边的聒噪。
两个黑羽卫回来,夹住一个官家小姐便朝着外面走去。这次连哭声都没有,直接被吓晕。
“都督饶命,都督饶命...”
嘈杂声再次响起,大厅中的才子佳人总算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连连求饶。
“都督,不可!”
侍郎苏幕看的肝胆俱裂,朝廷上的龌龊事不是没见过,但他那遇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草菅人命,他急忙上前劝阻,可一个礼部侍郎,德高望重不假,论起官威和天子亲封武安侯相差太远,同样被置之不理。
三个、四个、五个..
苏幕与赵天洛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书生被拉出去,各种好话坏话说了个遍,连当场天子都抬了出来,曹华对此也只是微微偏头:“杨楼会有反贼混入其中,大肆散步谣言污蔑朝堂重臣,意在挑拨离间毁我大宋根基,折子已经写好,明日我自会去向陛下请罪!”
“都督不可!”
苏幕愣在当场,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岂能随意给人扣在头上?
曹华微微眯眼:“苏大人不信?愿意给他们担保?”
苏幕顿时语塞,是不是和反贼有所牵连,还不是典魁司一句话的事情,证据?杀几个平民罢了,典魁司什么样的证据‘造’不出来,他如何担保。
赵天洛气的脸色涨红:“曹华,就算你所言是真,也应当先请示圣上,岂能就这样先斩后奏?”
曹华把雪白长剑扔在桌子上,指了指剑刃上‘武安天下’四个字:“殿下刚到京城,怕是不知道这把剑是圣上赐的,谋逆乱国者可先斩后奏,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苏大人。”
侍郎苏幕艰难点头,这确实是天子给黑羽卫的权利,但他从未想过曹华真敢这么用。
“你!”
赵天洛瞪着眸子,眼睛里已经充满血丝,却也是无可奈何。
人一个个被拖出去,直到到黑羽卫抓起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赵天洛再也忍不住,怒斥道:“你..你这奸贼,岂敢...”
“你奈我何!”
曹华猛然起身一声呵斥,盯着永安公主。
连借口都不需要赤裸裸的为所欲为,你又能如何?
整条杨楼街都是黑羽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堂堂武安侯杀高衙内也不过罚酒三杯,杀错几个书生大不了罚俸三年,又能怎么样?
赵天洛一个哆嗦,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懵了,跌坐回椅子半晌没说出话。
六个、七个、八个..
对话都听在众人耳朵里,唯一的侥幸都荡然无存。这就是条疯狗,人命在眼中连草芥都不如的疯狗。
终于,架出去十个人后,有人抗不住,急急忙忙站起身指向旁边的一个年轻书生:“曹大人,是他,他方才趁乱动的手,我看的清清楚楚。”
“哦。”
曹华松了口气:“早说嘛,白死这么多人。”
白死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