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鸿元年冬,冬月初九,大雪。
潇潇北风扫过内城百街千巷,东方刚刚泛白之时,文武朝臣已站在御街前,三两围聚,交谈着昨日发生的大小事,上道两国邦交,下道市井盐粮。
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却又一道不平凡的声音,势如浪潮,自御街尽头压了过来:
“诛曹贼,清君侧!”
“诛曹贼,清君侧!”
....
声震九霄,气冲斗牛。
朝臣回首看去,御街极远处,出现了一条白线。
再细看,却见无数留京等待明年春闱的文人,着麻衣,戴草尖,穿步履,在瑟瑟寒风之中,大步朝着宫城走来。
人很多,多到手持长枪的禁军不敢拦,被逼的连连后退。
数个禁军统领满头大汗的往这边飞奔,老远便扑倒在地,询问诸位朝臣该如何处置。
在场等待上朝的文武百官,都是眉头紧蹙,沉默不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得罪满朝文武,终究是在朝堂的棋盘上交锋,舍与得、利与弊,没有必死的局面,只有失势的人。
但,得罪天下百姓就不一样了。
这叫大厦将倾。
哪怕是当朝天子,也不敢真的逆民意而行。
‘罪已诏’这个东西,便是这么来的。
这次,曹华犯了众怒,不说天子待他视如己出,那怕真是皇子,也无济于事了。
“诛曹贼,清君侧!”
近乎浩海的学子队伍,以国子监学生为首,不惧生死昂首挺胸,朝着禁军的刀枪大步行来。
在御街尽头转向,来到了东华门下。
东华门是登榜进士放榜的地方,能站在朝堂上的文臣,基本上都经历过东华门天子亲口唱名的殊荣。
近两千学子从汴京内外城赶来,浩浩荡荡的队伍齐刷刷跪在东华门外。
身着麻衣,心存死志。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文武朝臣,连深宫中的太后都被惊动,询问事情缘由。
文武百官直接改道,站在东华门旁边,等待天子出面安抚民心。
“诛曹贼,清君侧!”
“诛曹贼,清君侧!”
....
千人齐声大喝,同样引来了内城的百姓,远远站在街道外旁边,窃窃私语声不绝。
赵天洛早上送陈靖柳回青莲巷,本来准备去青莲巷做客,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在极远处的街道上坐在马车中远观,黑羽卫守卫四周免得被上头的学子波及。
晨钟九响。
东华门上,身着红袍的赵诘,在太监宫女的陪伴下,出现在了东华门上。
刹那之间,书生举子沸腾起来,吼的近乎歇斯底里。
赵诘打量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书生,背负双手脸色微沉。
“肃静!”
太监站在墙头上,手持拂尘开口说了句。
下方学子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上方。
赵诘想了想,开口道:“清君侧一词,用的太重了。”
史书上的清君侧,基本上都发生在国不将国的时候,用在曹华身上显然有些太抬举,不过意思没问题。
“圣上,曹华依权自重目无法纪,所犯恶行累累,圣上却被蒙蔽无从得知,我张琦愿以布衣之身,换大宋一个朗朗乾坤,还请圣上诛杀曹贼,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带头的学子是太学生张琦,为人耿直暴躁在京都出了名,也算小有才气。说完话后,直接拔下头上草尖,通向喉咙。
旁边的侍卫急忙上前按住了张琦。
“请圣上诛杀曹贼,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近两千人齐声大喝,匍匐在地。
赵诘皱了皱眉,显然也不好开口,想了想,便转而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
“怎么回事?”
刑部侍郎李瑜是亲历者,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圣上,自上月许成简一案起,连续出现十二起案件,供词皆说曹都督收受贿赂才对其网开一面。
因没有证据,司理院主官只能当无稽之谈,但谣言不止。”
学子顿时嘈杂起来。
张琦的簪子被抢了下来,跪在地上沉声道:“曹贼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独独放过这十二个人,且全部招供行贿一事,许成简甚至在狱中自尽写下血书,还能有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