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杭州。
徐徐春风吹拂大地,蛰伏了一冬的人儿接连涌上街头。
西子湖畔万千杨柳沐浴在春日之下,出来踏春赏景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才子书生、仕女小姐,也不乏貌美妇人手携稚子、白发儒者摸着胡须,站在廊台亭榭之间举目眺望远方。
呜呜——
奇怪的轰鸣声,在古风画卷般的西子湖边响起,白色的水雾遥遥可见,宜春楼外,两根乌黑的铁条嵌在古色古香的青石街面,依着窗台的青楼歌女,手持团扇,看着远方的庞然大物缓缓接近。
呜呜——
哐当—哐当——
李百仁和荆锋骑着黑羽卫战马,在街面上不停驱赶着嘻嘻哈哈的孩童,酒楼、茶舍之间,书生摇着折扇,从阁楼窗畔探出头来,方巾随风舞动,看着那辆古色古香的....火车?
没错,自从万家围着西湖铺了圈儿铁轨,把这东西拉出来,杭州的诗会、文会直接炸了锅,都在寻思该怎么取名,无马无牛自己跑的大车,许子凌觉得应该叫‘自行车’,可万家非得叫这玩意‘火车’,大多数人都觉得名不副实,可曹大都督御笔提名,众人也莫得办法。
浣纱街上,庞大的车架慢慢爬过街道,时常有工匠从上面跑下来看看,敲敲打打。
车头很大不算精美,后面的两截车厢却是华美难言,金丝楠木打造而成,表面雕刻着繁复花纹,车顶类似游廊,还雕着各种瑞兽,就是下面一排铁轮子有点煞风景。
“这谁设计的?都画了草图,还折腾成四不像,这什么玩意?古风朋克?”
曹华身着书生袍,站在车头的驾驶室内,满眼嫌弃的看着后面的车厢。
寒儿梳着妇人髻,手持长剑,略显无奈的摊开手:
“万家听说是您定做的车子,不敢怠慢,就请了几个名家操刀,然后就变成了这模样。”
曹华摇着扇子,虽然有点失望,不过三年时间能整出这玩意已经让他意外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踩着白虎皮地毯进入了车厢。连地摊都用白虎皮,万家可谓是下了血本,寒儿都心疼的不敢踩,生怕弄脏了没得换。
外面是绝美的西湖山水,车厢之中也丝毫不逊色半分。
宽大的车厢之中,软榻、茶台恰到好处的摆在其中,上面有玻璃天窗,可以看到天空的流云与飞鸟。
莺莺燕燕或躺或坐,观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赵天洛站在车厢的最前面,一袭宫裙,依旧是往日镇静自若的模样,不过清水双眸中的好奇难以掩饰,和小姑娘似的额头贴着玻璃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又用手指在玻璃上摸了摸。
曹华走到背后,凑到洛儿的脸颊旁,顺着目光望向远处的鹤颐楼:“看什么呢?有美人不成?”
赵天洛吓的一抖,用肩膀撞了曹华一下,柔声道:
“吓我一跳....想儿子啦,来江南游玩,怎么不把小丑丑带着?”
“陆老头教他练功,现在正是打底子的时候,出来晃荡半年,肯定全荒废了。”
曹华环住她的小腰,柔声安慰了一句。
赵天洛转眼看向车厢,淡淡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有孩子在跟前,你就不能乱来。”
“呵呵....”
曹华没有回答。
华美车厢之中,谢怡君一袭红裙颇为艳丽,斜靠在软榻之上。
玉堂在旁边很应勤的捏着肩膀,偷偷撇了远处的曹华一眼,小声嘀咕:
“谢姐姐,公主肯定在教训公子,我看公子的表情就知道。”
玉堂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过身为曹华的通房丫头,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自由自在,被曹华强迫穿上了一身...嗯...兔女郎的紧身衣裙,头上还带着两个兔耳朵,看起来颇为可爱,就是放在这个时代太露骨了点,好在车厢里都是自家夫人,还有扈三娘和环儿陪着她穿,也没有太过害羞。
谢怡君斜靠在软塌上,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摇摇晃晃,微微偏头:
“你家公主吃醋罢了。”
祝曲妃持着团扇,略显慵懒坐在旁边,笑眯眯的接话:
“怡君,你不照样再吃醋,还说人家。”
“他答应陪本王出来闯荡江湖,结果把你们全带上,本王吃醋怎么啦?”
谢怡君挑了挑眉毛,拿起玻璃杯抿了口,便微微蹙眉:“这什么酒,真难喝。”
“葡萄酒。”祝曲妃‘咯咯’轻笑:“我觉得味道不错,小郎君每次...”说道这里,连忙停了下来,脸儿发红。
谢怡君淡淡哼了一声,把自个师父的脸颊从肩膀上推开:“师父,你平时正经一些,别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上次你被绑起来,我还以为.....”
祝曲妃脸色绯红,微微坐直了些,嗔恼道:“他乱来,我有什么办法?你也是,发现了也不救我,还一口一个‘师父,趴好’‘师父,你别乱动’,比小郎君还来劲儿.....”
“咳——”
谢怡君脸色略显古怪,抬手在偷听的玉堂脑门上弹了下:“小孩子别偷听。”
玉堂贼兮兮的笑了下,认真点头。
车厢很大,珠帘后的琴台旁边,环儿羞答答的躲在李师师后面不肯起身。
苏香凝抱着琵琶,好奇的望着面前的架子鼓,认真打量许久,才开口询问:
“师师,这乐器真不是办丧事用的?”
“我琢磨了两天,发现是挺好听,黑白喜事上用非常合适。”
一身舞裙的李师师,绝美脸颊颇为平静,拿着两根鼓锤,很有架势的敲打了两下。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李师师是乐理大家,水平比苏香凝高很多,曹华说个大概之后,自个就研究出来了,目前正在摸索阶段。
苏香凝听了片刻,便认真点头,柔柔说了一句:
“相公还真是博学多才。”
沈雨百无聊赖的躺在旁边的软榻上滚来滚去,依旧是娇小玲珑的小女娃模样,偶尔扈三娘端着托盘走过,就抬手在光溜溜的长腿之上摸一把,眼中十分羡慕。
苏香凝瞧见这一幕,脸儿便有些红,看了眼旁边羞愤难言的环儿丫头,又接了一句:“就是太不正经了些,这种衣裳,那是女儿家穿的,连...连臀儿都包不住...”
李师师目不斜视,悄悄拉起舞裙的裙摆,露出下面的高跟鞋和长筒袜:
“他本来还想让我穿成那样....”
苏香凝一愣,偏头打量几眼:“那你为什么没穿?以相公的脾气...”
李师师神色一慌,低下头不再多言。
沈雨双手撑着下巴,绣鞋晃来晃去,轻轻哼了一声:
“还能怎么滴,向姓曹的投降了呗,‘婉转腰如柳,玉树载后庭’,啧啧啧...”
环儿脸猛的一红,她作为李师师的陪嫁丫鬟,闺房中帮忙‘扶龙入洞’的事儿免不了,自然晓得情况。
李师师不自在的动了几下,略显恼火的撇了沈雨一眼。
苏香凝满眼错愕,低头瞄了眼李师师的臀儿,又看了看环儿,意味莫名。
与这边的窃窃私语想比,车厢角落的茶台附近,明显就要安静很多。
珠圆玉润的赵霏,脸色绯红的坐在榻上,小口喝茶不敢看对面。
荆雪身着雪白的高开衩旗袍,几乎开到腰了,不停用旗袍的下摆遮挡腿,从侧面可以看出里面什么都没穿。
绿珠性子腼腆,瞧见满眼羞愤来回走动的扈三娘,小声嘀咕:
“公子真是的,怎么让三娘姐姐穿成这样,看吧三娘姐姐羞的,走路都不稳。”
赵霏端端庄庄的喝着茶,也跟着训导,如同教训晚辈:
“是啊,女儿家衣衫不整,传出去像个什么话,这种衣裳,就不是女儿家穿的....唉...”
荆雪满眼窘迫,想找个东西把自个盖住都找不到,只能躲在绿珠后面:
“别说啦,相公转挑好欺负的欺负....不对,霏儿姐,你怎么好端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