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平不是简单粗暴的人,但也不是忍辱吞声的人。他和爱珍虽是前后脚出生的双胞胎,但性格迥异。如果是他在路上遇见张晓军,他绝不会冷眼相对大打拳脚,甚至还可能笑脸相迎热情洋溢。但如果能抓到张晓军致命的把柄,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致其于死地。
这倒不是建平心狠手辣,是张晓军的做法已经让他深恶痛绝。阻挡爱珍回城之路是痛恶的一方面,但还没有到揭他逆鳞的地步。而田淑芬受害,则大大刺痛了他的心。
他是对田淑芬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并不是那种不可与人言传的想入非非。之所以会刺痛他的心,是因为那天田淑芬穿的是爱珍的衣服。
精明的刘建平,在细妹子给他转述是在看电影那晚发生的事,他立即断定张晓军是认错了人。如果那天晚上爱珍没有闹肚子,那么被害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刘建平的涵养性很好,他丝毫没有把怒火烧在脸上,甚至都没跟细妹子说自己的判断,自然也不会跟老妹子说。但他把这股烈焰藏在心里,相信总有一天能把张晓军烧的体无完肤。至于这一天何时到来,就要看自己何时能出人头地。
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把张晓军怎么样,但能看到此人灰头土脸也确实是大快人心。高兴之余,舍个老本把路边稻草把上的糖葫芦全买了下来。
一行人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果,有说有笑的从扬子巷过,恰好碰见金娣揣着相框从吴老头家出来。一听说女儿和准儿媳跟人打架,她比比划划,吱吱呀呀的沿路责备。
对未来婆婆的责备,细妹子是看不懂也听不明白,嬉嬉皮笑全不当回事。刘爱珍却嫌烦,岔开话问:“你把外婆相片放大干嘛?”
这一问又触发了金娣的心事,原来相片是李大娘叫她来刻的,说是照全家福时把两位亡人的像也搁进去。
金娣打着手势吱吖地问陈岚:“你说这样好吗?”
“我看可以。”陈岚把那相片端在手上细看,夸赞道:“老吴头的手艺真不赖,刻的栩栩如生,又清秀又漂亮,还显得特年轻。只怕你那位后妈要嫉妒好几天了。”
“我是认为不合适,可我那位娘说:‘
“有什么不合适,没有他们哪有你们。我和你爸都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你们,我们俩最大的心愿就是过世之后你们也能像亲兄妹一样走动。’这话让人心里酸酸的,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金娣又比划一通。
“你妈用意很深呐。”陈岚给金娣剖析道:“一来告诉儿女,他们并没有忘记逝去的先人。二来是让你们手足情深,不分彼此。这肯定是两位老人商量好的,你照着做就是。”
一辆囚车从他们驶过,缓缓地在巷口边停下。从车里下来五个人,个个在槐树下伸胳膊踢脚。
爱珍眼尖,老远就喊:“大姨,大姨爹……”扭着屁股就跑过去。
每年一放暑假,他们兄妹几个总要上舅舅家住几天,然后又跟舅老表一起去县城。大姨家生活条件好,孩子们更愿意多待,自然也就跟大姨大姨爹很亲近。
一位小姑娘揉着屁股冲爱珍直叫苦:“我以后再也不坐小舅的破车,颠的我屁股好痛。姨,有吃的没?我肚子还饿着。”
刘爱珍忙从建平手上抓根糖葫芦塞到小姑娘的手上。这小姑娘是金枝的外孙女,沈志芳的女儿林贝贝。
沈志刚踢了踢轮胎,像是回击外甥女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以为我愿意开这破车,知道的是人多坐不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拉一车囚犯。”
“话多。”沈明华敲一记小儿子后脑勺,又问跑过来的爱珍:“你爸怎么样?”
正巧铁柱请群艺馆的蔡师傅来照相,老远看见金枝,忙跑过来打招呼:“大姐,这是大姐夫吧?”
金枝连忙给他介绍,把沈明华的问话岔开过去。好在铁柱是话匣子,把上午的离奇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明华嗯嗯两声,对金娣说:“要带发旺去大城市。”
“你姐夫话少,”金枝怕铁柱误会,编排道:“他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生怕别人说他没文化。”
铁柱呵呵直笑:“听大哥说过,他俩以前是同学。”
此时发旺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李家小辈。个个穿着新衣,叽叽喳喳地准备陪爷爷奶奶照相。
铁柱对金枝叹道:“他们能生,跟割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我就小勇一个,可惜还不能回来。”
金枝也直叹气:“要是金茂和国栋在就好。”
林贝贝看见代敏,立即叫道:“妈,那小孩穿的是我的衣服。”
代敏缩在国强身后,怯怯地望着林贝贝,生怕她来剥自己的衣服。
代国强护着她道:“别怕,她是你侄女。”
沈志芳笑道:“什么那个小孩!没大没小,她是你表姑,去叫声姑。”
林贝贝昂起头说:“我不叫,她还没我高呢。”但仍然走过去向代敏示好。
建平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那糖葫芦包了圆,要不然这么多人分给谁好?但爱珍生怕不够分,抢先从他手上拿走几根让陈岚带回家。
金枝和明华见发旺还穿着寿衣,心里直发酸。
“怎么还穿着?”沈明华说话很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