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华妈怀着满肚子委屈哭着跑回娘家,她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子是个火爆脾气,听到闺女挨女婿的打,顿时火冒三丈,跳起脚骂道:“好个兔崽子,竟敢打我闺女,看我怎么收拾他。”
带着建华妈的三个兄弟,拿着棍棒,气势凶凶地跑到女婿家来兴师问罪。一进门也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张茂东就是一巴掌,打的他是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那三个舅姥爷也气愤自己姐姐挨打,大兄弟和二兄弟不由分说,抡起棍子就朝他姐夫屁股上打。当然下手还是极有分寸,净拣那肉多的地方去。小兄弟倒是明些事理,居中遮挡,身上也被误打好几棍。一时间棒飞拳舞,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尽管动手的人极有分寸,可难免磕磕碰碰,虽没见彩,但鼻青脸肿是跑不掉的。喝骂声,喊叫声,打杀声是惊天动地。张茂东准备的晚饭也被掀翻在地,桌椅板凳是东倒西歪。锅碗瓢盆散的到处都是,缺的缺,碎的碎,就好像鬼子进村来扫荡,整得家里是一遍狼藉。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动巷子里的男人都难,纷纷搁下饭碗赶来。劝的劝,拉的拉,这才让张茂东得空喘口粗气。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狗逼急了还要跳墙,老实人发起怒来更是不管不顾。他这一得空,脑袋就那么一热,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火炉上的鼎罐,呼地一下朝院子扔去。
那鼎罐从老丈人头顶跃过,撞到院中的枣树上,又跌落在地面,顿时摔得四分五裂。天空里也下起一阵热雨,将大舅子浇湿了半个身子。好在那水还没烧开,只有些温熨。
建华姥爷见女婿竟然敢还手,更是怒不可遏,冲上来又要打。那两个兄弟也是装腔拿势跳着脚,挥着棒。
张茂东不甘示弱,拎着菜刀就要往外冲。小兄弟见势不妙,忙对自己外甥喊:“建华,快去把你妈喊回来。”
刘发旺见事态有扩大化的趋势,心想得赶快找位能压住阵脚的人来才行。自己的老丈母娘还在乡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去请赵婶。他忙对自己儿子说:“三儿,去把赵奶奶喊来。”
等赵奶奶到来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一拔人夺去张茂东的凶器,守在厨房门口不让他出来。一拨人拦在建华姥爷面前,陪着小心劝他息怒。这个在厨房里喊杀,那个在院子里叫打。两个人都跳着脚鬼叫,一个说:“反了!反了!小兔崽子,你这是要逆天啊。”
另一个说:“没法活了!大家一块去死吧!”
那劝架的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说:“老爷子,顺顺气,茂东也是在气头上。”
那个说:“茂东啊,你就少说两句,看把你老丈人气的。”
大家见赵奶奶过来,顿松口气,齐声道:“赵婶来了,让她来评评理。”
赵奶奶挥着手示意大家安静,她也不做声,皱着眉头,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在屋前屋后巡视一番,那架势立刻把建华姥爷和他三个儿子唬住。喊叫声渐渐变小,人也渐渐冷静。
赵奶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在气头上任你怎么劝都是白费口舌,当事人根本听不进去。只有让大家都不做声,光当事人干叫也没意思,自然也就无趣。她很会拿捏火候,毕竟处理这种事又不是一回两回。见大家都没了火气,她才对发旺说:“姥爷难得上门,怎么能让他站着。去,拿条板凳来。”
发旺拾起地上的板凳,端到建华姥爷面前,富贵也拿一条搁在赵奶奶跟前。赵奶奶对姥爷笑道:“老人家,坐,坐,今年高寿啊?”
建华姥爷气哼哼地坐下,兀自带着怒腔:“六十有二,算是白活了。”
赵奶奶也不接腔,而是问旁边围观的人:“哪个有烟啊?给老人家点一根。”
石富贵把自己的烟掏出来替姥爷点上,又给吸烟的众人发一圈,自己也点上一支,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高惠敏偷偷瞪丈夫一眼,上次她跟建华妈干仗败下阵来,那口气还堵在心上。暗怪他多事,拉拉架也就算了,还自己搭上一盒烟,关键是搭上这盒烟还不见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