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和小儿子李铁柱一家在老屋居住,那些儿子女儿都想接老娘去享享清福。但爷娘最疼断肠儿,再说这老屋有大娘太多的回忆和割舍不断的情怀,她是哪都不想去。
天还没亮,睡不着的李大娘就迈着小脚在堂屋里忙碌,堂屋的中堂是mαo主*席像,两边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人人热爱mαo主*席,下联是人人歌颂***,横批是***万岁。中堂角上挂着老头子遗像,浓眉细眼,眯眯地笑。
李大娘在像下自言自语:“整天眯着眼笑,笑一辈子了都笑个啥?现在都到那边去了还在笑,笑我老了吧,不如你是不?你要敢笑我,等我到那儿后打断你的腿。”搬着把太师椅,颤巍巍爬上去,从腰里摸出汗巾,轻轻擦拭相框:“多少年了,把我一个人落在这,你倒干脆,躲清闲。”
李铁柱睡的正香,朦朦胧胧听到堂屋有动静,忙推醒他媳妇:“凤娇,凤娇。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罗凤娇侧着身子细听:“别不会是进贼吧?还不快去看看。”
夫妻俩轻手轻脚摸出房门,见老娘站在高椅上擦拭老爷子遗像,把这夫妻俩吓一大跳。凤娇张嘴要喊,铁柱怕吓摔到老娘,忙捂住她的嘴。
正待上前去扶老娘下来,就听李大娘说:“你俩个别跟小鼠儿似的鬼鬼祟祟,出来吧。”
铁柱和媳妇一左一右把李大娘从椅子上扶下来,铁柱道:“妈,您耳朵还真好使,我们这点动静您也听的见?”
“不好使,你们在后面嘀嘀咕咕骂我的话,我就听不见。”
“谁敢骂您呐,您就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杨家将中的佘太君。哪个不长眼的敢骂您,儿子跟他急。”
“刚才还有人把我当贼呢。”
罗凤娇暗道这老太太神啦,耳聪目明,比年轻人都强。她馋着脸讨好道:“妈,有什么事要做您跟我说一声。这么高!要是摔到哪,可叫我们怎么跟哥哥姐姐们交代哟。”
李大娘把眼一瞪:“乌鸦嘴,大清早也不晓得说点吉利话。我还能动,干嘛要使唤你。”
“是,是。瞧我这张臭嘴,就没个把门的,不过您以后千万别再吓我们。”
李大娘叹口气说:“唉……你们不懂。行啦,行啦,都别站在这,该忙啥忙啥去。”
铁柱见外面的天才蒙蒙亮,有心再躺会儿,可又怕老娘骂人,索性起个大早,将屋里屋外扫个遍。
在这片地儿,除赵虎头家就算李大娘屋子大。早先这是片沼泽地,水草丛生。地势低洼处形成一个几百亩的小湖,湖水夏涨秋落,也没见过来水,也没看过出水。老人们说湖底有暗河通向长江,这话也许是对的,因为有人曾在湖中看见过江猪和水鬼,也有钓鱼人在湖里打过一人多高的大鱼。
李大爷是第一个在湖边盖房子的人,开始是个茅草屋,拼一辈子才弄个泥土房。现在的红砖瓦房,是解放后几个子女凑钱新盖的。以前家里人多,挤得慌。现在儿子女儿有自己的窝,这老房子就剩下李大娘和铁柱俩口子。
李大娘起的早,可真要她做的事却没有多少。稍有点爬高窜低的活,都让铁柱和他媳妇抢去。这人闲下来也不好受,望着空荡荡的屋,心里也是空落落的,索性坐在院子中问儿媳:“凤娇啊,勇儿来信没?”
勇儿是铁柱和罗凤娇的独子,大名叫李大勇,是大娘一手带大的,自然也格外受大娘的宠爱。大勇是去年当的兵,他一走,就像是剜了大娘心头肉,隔三差五就要问上几句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呢。”
“这孩子出去也不晓得写封信回来,”李大娘叹道:“他也不念着奶奶,亏我还最疼他。”
“前段日子不是来过信嘛,”铁柱提着柴刀,把碗口粗的杂木劈碎,备着生煤炉子用:“信里还跟您问好,您就忘了?”
“这是多久的事,”李大娘不满地说:“你当我老糊涂啊。你俩也没给他回个信?说奶奶想他。”
“回了,”罗凤娇把弄好的饭菜端在桌上,在围裙上擦把手说:“估计小勇也快来信了。”
“是大勇,”李大娘纠正道:“整天小勇小勇,这孩子以后要是没出息,就是你叫坏的。”
“是,是。大勇,大勇。”罗凤娇乐道:“妈,吃饭。”